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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O的故事】【全】作者:波琳啡鹬(Pauline Re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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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的故事】【全】作者:波琳啡鹬(Pauline Reage)

               O的故事


作者:波琳啡鹬(Pauline Reage)




[ 本帖最后由 吾夜 于 2011-8-25 09:3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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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O的故事》是虐恋文学的现代经典之作。它的文学价值与它对虐恋活动完
美、纯粹、彻底地表达使它在众多的同类作品中鹤立鸡群,成为所有虐恋研究者
最频繁引用的一本书,也是虐恋实践者的必读之作。这部小说最早在1954年
以法文出版,作者署名为波琳啡鹬,出版于1970年。

  这部虐恋小说写的是一位名叫O的女人被她的情人勒内带到一个叫作罗西城
堡的地方。在那里她像其中所有的女人一样,沦为男人们的奴隶。她们被鞭打、
被强奸,以各种和一切可能的方式为男人们提供性服务。她们在那里被训练为绝
对驯服的女人。后来勒内将O转送给斯蒂芬先生,O随即成为斯蒂芬先生的奴隶,
并且在身上打上了他姓名的烙印以证实其从属关系,直到斯蒂芬先生厌倦了她,
允许她死去。

  这本书出版后引起广泛强烈的争论,毁誉参半。抨击主要来自女权主义立场,
褒赏主要来自男权立场。这本书一方面被老一代女权主义者深恶痛绝,令她们感
到痛心疾首,另一方面却被一些男权主义者赞美为「女人终于说出了真话」。但
是有一点毋庸置疑:双方都把它的出版看成一个重大事件,著名女作家卡特竟称
之为「那要珂怕的书。」

  这本书的重要性的另一个证据是围绕着作者的身份和性别展开的辩论和猜测,
虽然署名看上去是女性,但有许多人认为作者肯定是男性。认为作者是女性的人
指出,只有女人才能写出这样的书,比如其中对于各种服装材料的详细描写以及
像O想到勒内的拖鞋旧了该买双新的这样的细节,就不是男人能写得出来的;认
为作者是男性的人则指出:绝对没有一个女人会写出这样的书,它对女人的贬低
和轻视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因此绝不可能出自女人的手笔。此外有人提出,
书中男性对于肛交的偏爱似也暴露出作者的男性身份。

  除作者身份之外,对于女主人公为什么采用O这个名字,人们也有许多狡滑
和解释,马库斯对它做了如下的诠释:

    O:一个字母,非个性的字母,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O:一个洞,男人可以在任何时候进入它;

    O:一个性的象征,一个为男人的宣泄而做好准备的女人的象征;

    O:一个客体,一个仅仅在等待处置的造物;

    O:一个零,一个没有身份的造物;

    O:一个完整的形式,一个包容世界的圆;

    O:一个消失点,回归子宫,回归不存在的平静——死亡。

                                            (Marcus,200)

  在80年代和90年代女权主义运动发生的一些尖锐理论分歧中,虐恋问题
是争论的焦点之一。在无数的女权主义出版物和妇女团体中,《O的故事》这本
书激起热烈的辩护与辱骂。激进女权主义者称它是对女性价值贬损的极致;自由
主义女权主义者却对此书大加赞美,称之为鼓吹解放女性性欲的文学作品。这各
赞誉的性质同当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在美国出版时性自由派对它的赞誉具有
相同的意义。

  女权主义方面对《O的故事》的反感主要来自这样几个角度:首先,它是赞
成等级主义的,它把人分成上下等级,它是一首不平等关系的颂歌。在书中,当
O与勒内在一起时,还是因为爱才服从的,而当她与斯蒂芬先生在一起时,服从
的报酬不再是爱,已经变成了服从本身。这本书将性别的等级从文化现象成为自
然现象。格兰(JudyGrahn)称之为「压迫的颂歌」(压迫之诗)。

                                            (Masse,107)

  其次,它是对自我的否定。O的负罪感来自于过多的自我,而非过少的自我
:每当她发现自己的自我时,她就感到有罪。O的全部经历就是一个放弃自我、
放弃人的主体地位,从而转变成一个绝对被动、服从的完全是客体的人的过程。

  最后,它所表达地恰恰是男权社会对女性的看法。它将弗洛伊德等人对女性
气质的理论变成了有血有肉的形象。O是一个男权社会中的理想女性形象的集大
成者:她没有攻击性,天生被动,是个没有阴茎的小女人;她把疼痛作为她生存
的条件接受下来;她下意识地需要被惩罚;她没有强烈的超我,没有道德准则;
她在肉体积和感觉上是自恋的,但她却克制自己不自慰;她可以与女性交合,但
只是为了男性的快乐。这本书给人造成这样一种印象:O这样的人才是天生的女
性形象。看了这本书,许多读者会感到杰克琳(O的女友,一位服装模特)应当
到罗西城堡去,那才是正确的,理应如此。相比之下,杰克琳的妹妹娜塔丽发展
得就很健康,很正常,因为她那么渴望去那里,而所有真正的女性属于罗西城堡。

  许多女权主义者对《O的故事》的反感极为强烈。有一位女性在一本女权主
义著作中这样描述了她读这本书的感受:「我第一次认识O是当这本书在大学女
生宿舍中流传时。我记得那是在期末考试期间,我正想找点娱乐松一口气,看了
这本书。在我合上书准备把它还掉时几乎恶心得呕吐。几年前,我为一家电视新
闻网工作时,一位写作上的同事再次把这本书郑重其事地推荐给我,说这是他所
见到的' 最真实、最深刻的关于女性性心理的描写'.我很遗憾自己在第二次拒绝
O和她的故事时表现得那么谦恭。由于男性控制了对性的定义,我们只有两种选
择:或者试图在这种由男人准备强加给我们的被动受虐的想象中寻找快乐和性的
刺激;或者拒绝这一套不健康的想象,放弃任何想象,或换上一套有个人特色的、
更本色的、伤害性较小的白日梦。」

                        (Brownmiller,323- 324)

  男权主义方面的观点以为《O的故事》作序的法兰西学院院士鲍尔汉(Je
anPaulhan)的观点表达得最为鲜明、激烈,他认为这本书承认了所有
的女性一再否认的事,他说:「终于有一个女人承认了!这就是男人们对她们一
向所持的看法:她们从来不会不遵从她们的本性,她们从血液中带来的召唤,这
一包容一切的甚至将她们的灵魂包括在内的召唤,就是性。她们不断地被养护、
被洗涤、被装饰,不断地被鞭打……简言之,当我们去看她们时,我们必须带上
鞭子。」鲍尔汉像萨德一样全心全意地信奉鞭子,无怪乎他志被萨德「绝对属于
最伟大的作家之列」。他不是一个被动的旁观者,而是一个满怀期望的参与者,
他称《O的故事》这本书为「迄今为止所有的男人能收到的最热烈的情书」。

  鲍尔汉甚至举出1838年的一个历史事件来证明自愿陷入奴隶状态的大有
人在,当时有200名被解放的奴隶要求重归束缚,被主人格兰尼格(Glen
elg)拒绝后,竟致将主人杀死。

  他举此例意在阐明「处于奴隶状态的快乐」,这正好也就是他为《O的故事
》所写序言的标题。他还说,最奇怪的是,处于奴隶地位的快乐在今天竟被视为
一件新鲜事。他认为,真实的情况是格兰尼格的奴隶们热爱他们的主人,他们不
能忍受失去他的状况。同样真实的是《O的故事》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坚实的性
质,它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尊严。(见《O的故事》序言)

  其实,把游戏中的奴隶状态和真正的奴隶状态等同起来肯定是不对的。因为
前者是出于人的自愿选择,是以爱为主的,后者除爱之外的其他因素就太多了,
虽然排除自愿选择的可能性,像上述那些奴隶一样。

  没有任何一本书像(O的故事》一样把关于女性形象的矛盾看法表述得如此
出色。它表达得那么尖锐、强烈,使人们在身体和灵魂深处对它产生共鸣。一位
女作家写道:读《O的故事》使她感到又兴奋又厌恶,她从中看出女人比男人的
内心矛盾更强烈:她们既需要解放,又需要庇护所;既需要自由,又需要压抑。

                                          (Faust,83)

  所以女权主义必须考虑自己与《O的故事》的关系,必须对它做彻底的思考。
马库斯甚至认为,没有任何一本书比它对女权运动更为重要了。

                              (Marcus,208- 029)

  她的意思是说,如果不回答《O的故事》所提出的问题,女权主义运动就不
能解决任何问题。

  另外有些人是从性别问题的范畴之外来的评论这本书的。例如,有一种观点
认为,O的屈从本能与西方民主的精神截然对立,这种精神一向认为,人生而自
由平等,这自由和平等权利是不允许受到压制的。《O的故事》却完全反其道而
行,它宣称:一些人,也许是所有的人,生而不平等,生而受束缚,只有抛弃了
虚假的自由和平等观念,使自己陷入邮局从和奴役之中,他们才会得到真正的快
乐。这个问题提得很深刻,它牵涉到人为什么会在不平等和不自由的状态中获得
性感的感觉这一意义重大的问题。也许答案并不是那么可怕:由于人们一般生活
在自由和与他人平等的关系之中,他们或者出于对这种自由平等关系感到乏味,
才对另一种相反的状态产生了新奇感;或者是出于对不自由不平等的关系感到恐
惧,所以才会将这种不自由不平等的关系加以游戏的处理。

  还有人对这本书的评论是从文化和心理学角度出发的,他们认为,西方的文
化一向过于强调独立,而太忽视屈从了。而屈从者自己的奉献中会重新发现纯真,
在她所爱的人和她世俗的上帝之中不再有自我意志的阴隔。这就像一种宗教冲动,
它产生出宗教的感恩之情。在他的上帝(情人)的意志之中,人们可以得到安息
之处。他们从宗教体验的角度赞扬这本书,认为这本书最重要的既不是手段(O
在心理和生理上的自甘堕落),也不是目的(将自己的身份融化在主人的身份中),
而是她「个性的超越」,她达到彻底丧失自我的境地。一步又一步地,她抽空了
自我,超越了个性。她的转变成为一种类似宗教的体验。

  对于书中O的丧失自我,许多虐恋者持有不同看法,他们正得以实现。坦承
有受虐倾向的马库斯将她的自我与O混为一体,她写道:「直到那一刻,O(我)
才摆脱了她的肉体,她使用自己手臂的权利,她为自己做决定的权利,她自身欲
望的权利;直到我(O)丧失了自身的那一刻,我才发现了自身。直到那一刻我
才确定了那个体系及其秩序,以及我在其中的位置。最后我缍变得安全、强壮、
大胆、自豪、洁净,充满了内心的平静感,我最终发现了自我,因为我曾经丧失
了自我。我最终变成了O。」

  「只有通过受苦,O才能确定他(指O的主人)的唯一动机是他自己的欲望。
他令我受苦,因此他是爱我的。我受苦帮我在。」

  「我必须承认我理解O通过这种特殊的方式所达到的内心平静、力量、尊严、
安全和心理能量,一种无与伦比的能量。」

                                    (Marcus,203- 207)

  还有人认为,《O的故事》的主题是通过经受羞辱的丧失自尊的行为,发现
自己「升华了的尊严」;通过丧失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一种自愿放弃自我意志
的意志),发现一个更完整的自我。(由羞辱本身获得的价值难道不是很甜蜜吗?)

                                (Polhemusetal,86)

  在肉体与精神的关系上,O通过贬低肉体,成为纯粹的精神。通过对肉体的
纯化,达到神秘的精神境界。处于枷锁之中的身体申诉着自己的欲望,灵魂和精
神从肉体中解放出来,从文化规范的限制中解放出来,O自愿让肉体被优雅地训
练成被动的和受虐的。

  最后,当然还有人纯粹从文学的角度来评价这本书。他们称这本书是哥特式
色情文学的极致,认为它打存一向划分得很清楚的淫秽色情作品和哥特式浪漫小
说的界线。在阅读时,一个女人或者认同于O,即受虐者,想象自己在受虐;或
者认同于旁观者,看另外一个女人受虐,成为一个观淫者。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
性,就是认同男性施虐者,这种可能性较小,但也不是不存在——在这部书的后
半部,就有女性施虐者出现。总之,这本书的描写非常性感、纯粹,到达了一种
美的境界。即使是从政治角度激烈反对这本书的人,也一致认为它具有很高的美
学价值。


[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6-29 20:1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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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有一天,O的情人带她到城里从没去过的一个公园散步,他们在那里散了一
会儿步,然後并肩坐在草坪的边上。这时,他们看到公园一角的十字路口停着一
辆汽车,这里从来不停出租车的,但是这辆车上却有计程表,像是出租车,他说
:「上去。」她钻进车去。

  时值秋季,天色向晚,她的穿着一如平时:高跟鞋,配摺裙的套装,绸内衣,
不戴帽子,但是戴着长手套,手上拎着小皮包,里面放着身份证、粉盒和口红。

  汽车慢慢地启动了,他一直没有对司机讲话,只是把两侧和後边车窗上的子
全都放了下来,她以为他要吻她,或是想要她的爱抚,所以把手套脱了下来,而
他却说:「你的皮包碍事,给我吧!」她把皮包交给他。

  他把皮包放在她拿不到的一边,又说:「你穿得太多,解开吊袜带,把长袜
褪到腿上。」

  这时,汽车加速了,她动作不太方便,而且也怕司机转过头来,但她还是解
开了吊袜带,当绸内衣下摆触到她赤裸的双腿时,她感到有点羞涩,吊袜带在她
的衣服里面晃动,他又说:「脱下吊袜带和内裤。」

  这很容易,手从背後下去,稍抬一下身子。他把吊袜带和内裤拿过去,打开
皮包放进去,又说:「别坐在裙子上,把裙子撩开,直接坐在座位上。」

  座位是人造革的,又滑又凉,贴在大腿上感觉很奇特。然後他说:「再把你
的手套戴上。」

  出租车开得飞快,她不敢问勒内为甚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猜不出这一切
对他意识着甚麽——让她就这样一动不动,默默无语,裸露出身体的某些部位,
又严严实实地戴上手套,坐在一辆不知要驶到哪里去的黑色汽车里。他没有对她
说可以做甚麽,不可以做甚麽,可是她既不敢把双腿分开,也不敢把双腿完全并
在一起。

  她把戴着手套的双手按在座位两旁。

  他忽然说:「到了。」

  出租车停在一条看上去十分可爱的小街上,停在一棵树下。街道两旁全是法
国梧桐,花园与庭院之间有一座小楼,这是圣日耳曼区常见的私人住宅。街灯很
远,车里很黑,外面在下雨。

  勒内说:「不要动,好好坐着。」

  他的手摸到她衬衣的领子,解开领结,解开衬衣扣子。她轻轻向前探身,以
为他想抚摸她的乳房。不,他只是割断了她乳罩的带子(用一把铅笔刀),把它
拉出来,然後扣上钮子。现在在衬衣下她的乳房裸露出来,像她身体的其他部位
一样从腰部至膝部不着一物。

  他说:「听着,现在你已经准备妥当,出去按门铃,跟开门的人进去,要你
做甚麽就做甚麽,如果你不进去,他们会拉你进去,如果你不服从,他们会强迫
你服从。皮包吗?你用不着你的皮包了,你只是我送来的女人。当然,我会再来,
现在去吧。」

  这故事的开头还有一种更简捷的讲法:一个年轻女人,穿着如前所述,与情
人坐在一个不认识的朋友的车上。那个陌生人开车,情人坐在该女人身边,而那
陌生人对这位年轻女人说,她的情人被委以重任,那就是要把她准备妥当,具体
地说,他要反绑她的双手,解开她的长袜并把它褪下去,除下吊袜带、内裤和乳
罩,蒙上双眼。她将被送往一个城堡,在那里学习她应该学的课程。事实上她刚
被脱好和绑好,他们就帮她从汽车里走出去(车已经行驶了起码半小时),引她
走了一段路,穿过几座门,然後移去眼罩。

  这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间黑屋子里,有半个小时没人理睬她,也可能是一两
个钟头,长得好像无穷无尽。後来门终于开了,灯亮了,她所在的房间是一间旧
式、舒适、但有点怪的房间: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但一件家具也没有,四面墙
壁上全是壁橱。

  开门的是两个女人,两个年轻美丽的女人,身着十八世纪女仆的漂亮装束:
用轻软衣料制作的长裙,长及脚踝:紧身胸衣,装饰前胸的花边领扣使胸部线条
显得很突出;脖子上饰有带皱的花边,袖子长过肘部。她们两人涂了眼晕和唇膏,
并且都戴着紧扣脖颈的项圈和紧扣手腕的手镯。

  据我所知,正在这时,她们解开了O被绑在背後的双手,准备为她洗浴化妆。

  她们帮她脱掉了最後一件衣服,把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壁橱里。她们不
让她自己动手洗澡,又像美容师那样为她做头发。她们让她坐在一把大理发椅上,
那椅子在洗头时放平,然後在吹乾时再摇起来。在一般的情况下,做这些事只需
要一个小时,而她们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全部完成。

  O就这样全身赤裸地坐在那张椅子上,她们既不允许她翘二郎腿,也不允许
她把两腿并在一起。在她的正前方是一面镜子,从天花板到地板,覆盖了整整一
面墙壁,中间没有一条镜框,每当她望着镜子,就能看到自己无遮无蔽的身子。

  她终于被修饰停当——眼淡色、嘴唇鲜红,腋下和阴部都了香水,两腿中间、
乳下和手心也都了香水——被带到一间叁面有镜子的房间,背後也有一面镜子使
她能仔细地察看自己。她遵命在镜子之间的一张矮凳上坐下来等待。矮凳上铺着
黑色的兽皮,微微觉得有点扎人,地毯是黑色的,墙是红色的,她穿着红色的拖
鞋。小房间的一面墙上开了一扇落地大窗,窗外是一个可爱的昏暗的花园。雨已
经停了,树枝在微风中摇曳,月亮在云中穿行。

  不知她在这红色的卧室里呆了多久,也不知她是否真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独处
一室,抑或有甚麽人悄悄透过墙上隐蔽的洞孔在观察她。当那两个女人回来时,
一个拿着裁缝的皮尺,另一个提着一只篮子。一个男人和她们一起走进来,身着
紫色宽肩灯笼袖长袍。当他走进来时,长袍下摆微微开启,露出贴身的独特装束
:它遮盖住他的大腿和小腿,却露出性器。当他迈步时,O首先看到了那个器官,
然後看到了别在他腰带上那条用一束细皮条做成的鞭子。那男人戴着黑色的面具
和黑亮的手套,连眼睛也给黑色的纱网遮住了。

  他对她说话用了那个熟稔的「你」字,他叫她不要动,并命令那两个女人加
快速度。那个拿皮尺的女人量了O的脖子和手腕,她的尺寸与常人无异,因此在
另一个女人提着的篮子里很容易地找到了合适的项圈和手镯。项圈和手镯用多层
皮革做成,每层皮革都相当薄,加起来也不过小指厚薄。上面的钩环扣上时会自
动锁住,只有用一把极小的钥匙才能将它打开。项圈正对扣锁的一面镶嵌着一个
金属环,可用来连接铁链,一旦项圈和手镯扣紧脖子和手腕(绝不会因为过紧引
起任何疼痛)。被锁住的部位要想滑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两个女人为她扣好项圈和手镯之後,那位男子吩咐她站起来。他坐在她刚才
坐过的地方,招呼她过去,直到她碰到了他的膝盖。他戴着手套的手伸进去她两
腿之间,又摸她的乳房。他告诉她,就在当晚独自一人进餐之後,她将同人们见
面。

  她果真是独自一人进晚餐,仍旧全身一丝不挂。在一个小客厅和房间里,一
只看不见的手从门上小窗里送进晚餐。晚餐过後,那两个女人又来到她的身边。

  她们将她的双手背到身後,把两个手镯上的环扣锁在一起。接着她们又在她
项圈的环上系了一件红色的披风,披在她的双肩上。那披风把她整个遮了起来,
但是当她走路时那披风就会张开。由于她的双手锁在背後,所以没法使披风合拢。
一个女人在前引路,打开一扇扇的门,另一位跟在後面把门一一关起。

  她们穿过一个前庭、两间起居室,然後走进了图书馆。那里有四个男人在喝
着咖啡,他们都穿着同每一个男子一模一样的长袍,但没戴面具。然而O没来得
及看清他们的脸,也不知道她的情人在不在其中(他在),因为其中一人把一盏
灯直照在她眼睛上,以致她一时之间甚麽也看不见了。所有的人都纹丝不动地坐
着,那两个女人在她两侧,男人们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然後,灯灭了,那两个
女人悄然离去,O的眼睛又被遮了起来。

  他们让她往前走——她往前走时有点趔趄——直到她感觉自己已走到那四个
人围坐的壁炉旁,她能感觉到那壁炉散发出来的热气,在一片沉寂之中可以听到
燃木静静的碎裂之声。她面火而立,有两只手打开了她的披风,另外两只手首先
检查了她那一对被锁在一起的手镯,然後从背部直摸到臀部,那是两只没戴手套
的手。突然,有两根手指同时插进她的两个孔道,她惊叫起来,有人笑了,其中
一个说:「把她身子转过来,让我们看看她的乳房和下身。」

  他们把她转了过来,于是壁炉的热气喷到了背後。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一个
乳房,一张嘴贴上了另一个乳头。当他们打开她的双腿并轻轻拂开她的阴唇时,
她突然失去平衡向後倒去,(是谁的胳膊接住了她?)一个人的头发轻轻摩擦着
她大腿的内侧。她听到他们说应当让她跪下来,他们这样做了,这种姿势使她感
到很不舒服,因为锁在背後的双手迫使她前倾,而他们又不许她把膝盖合在一起,
他们让她稍向後仰,于是她半坐在脚跟上,就像修女惯常跪坐的姿势那样。

  「你从来没有把她绑起来过?」

  「没有,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鞭打过她?」

  「没有,也从没鞭打过她。其实……」这是她情人的声音。

  「其实」另一个声音接下去,「如果你常常把她捆起来,常常鞭打她,她会
开始喜欢这件事。但这还不够,你还必须让她超越快乐状态,达到流泪的境界。」

  他们扶她站起来,准备解开她的手腕,也许是打算把她重新捆在柱子上。正
在这时,有人表示反对,并说要立即第一个占有她,就在此时此刻。

  于是她重新跪下,不同的是这次她的上身俯伏在一张矮凳上,此刻她的双手
仍然锁在背後,臀部高于躯干。就在这时,男人中的一个用两手抱住她的臀部,
插了进去,然後换了第二个人。第叁个人试图进入那个更狭窄的孔道,进行得很
猛,使她忍不住尖叫起来,最後他们终于放开了她。

  她轻声饮泣着,泪水打湿了眼罩,她倒在地板上,觉得有个人的膝盖抵在她
的脸颊上,她发现连自己的嘴也没被放过。最後他们终于放了她,像一个衣俗丽
的女俘,她俯伏在壁炉前,她不时听到酒杯被斟满的声音、男人们啜饮的声音、
还有椅子擦过地面的声音,有人向火中投了些木柴。

  突然间,她的眼罩被揭开了,她看到一个阔大的房间,贴墙摆满了书架,这
些书架在一盏孤灯和壁炉火光的映照下闪着黯淡的光。两个男人站着抽烟,另一
个坐着,膝上有一条鞭子,还有一位俯身抚摸她的乳房,他正是她的情人。这四
个人全都占有了她,而她竟不能从四人当中辨认出自己的情人。

  他们向她解释道,只要她仍在城堡里逗留,她就会一再重覆刚才的经历:她
不会看到那些蹂躏她折磨她的人的面孔,她也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把折磨得最惨的
人是谁。但是这一切只会在白天而不会在夜间进行,在她遭受鞭打时也是如此,
除非他们有意让她看到自己挨鞭打的情形,那时他们会去掉她的眼罩,而他们则
会戴上面具,使她不能辨认。

  她的情人扶她站起来,帮她披她的披风,然後让她坐在靠近壁炉的一张安乐
椅上,听他们要告诉她的事情,看他们要让她看的东西,她仍双手反锁。他们给
她看一条马鞭,修长、漆黑,十分精致,皮子裹着薄薄的竹片,是常常陈列在高
级骑术商店橱窗的那一种;一条皮鞭,她在这里见到头一个男人皮带上别着的那
一种,长长的,由六根皮条结成一束;第叁条鞭子是由一束绳子编成的,质地坚
硬,像在水里泡过似的,O发现它实在水里浸过,因为当他们用它轻触她的下部
并拂开她并拢的双腿时,她感到那抵住她柔嫩皮肤的鞭子又硬又湿。

  此外,在一条长桌上装有按钮和铁链。在一面墙的正中间,有一道由两根立
柱支撑的横梁,其中一根柱子上嵌着一只铁钩,刚好是一个男子踮起脚尖能够到
的高度。

  O的情人此时把她拥在怀里,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在她的腹股沟间,那
里像在燃烧,好简直要受不住了。正在这时,他们告诉她:她的双手将被解开,
但只是为了随後被重新绑在那根柱子上,还是用那对手镯加上一条铁链。他们对
她说,除了被吊起的双手,她的身体仍可移动,并能看到鞭子怎样抽过来:原则
上仅仅她的大腿和臀部将受鞭打,换句话说,只在腰和膝之间的部位,那正是她
被带到此地时在汽车里准备好的部位——她坐在汽车座位上时那些裸露出来的部
位。

  目前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是:这四人之中的一位将要用鞭子在她这个部位留
些印记,会留下可爱的长长的深痕,久久不褪。在忍受鞭打时,她将有充足的时
间叫喊挣扎和哭泣。他们将不根据她的叫声和眼泪,而从鞭痕的状况和颜色来判
断鞭笞的效果。他们解释说,这样来判断鞭笞的效果不仅公平,而且能够使受刑
者故意夸大自己的痛苦程度以博取同情的企图难以奏效。此外,这种方法在城堡
围墙之外更加必要,例如在公园里——这将是常有的事——或在普通住宅及旅馆
房间里。那里假定采用了口衔,除了最狂暴的呻吟,口衔将堵住一切叫声,虽然
它限制不住眼泪的流淌。

  他们认为当晚就进行这一切亦无不可,他们十分希望听到她痛苦的呻吟,越
早越好。O集中全力的忍耐和保持沉默的娇傲没能坚持多久,他们甚至做到了使
她开口哀求他们放了她,哪怕仅仅停止一秒钟也好。

  她挣扎得过于猛烈,想避开鞭子的咬噬,以致身体几乎完全转了过来。拴着
她的铁链很长,虽然结实无比但系得并不很紧,结果她的腹部和大腿前部也像背
後一样布满鞭痕。他们的决心毫不动摇,只是在她的腰际加捆了一条绳子,使她
的身体更紧地贴在柱子上。

  鞭打又重新开始,由于腰部被捆得极紧,她的身子稍稍倾斜,臀部显得更加
凸出。从那一刻起,鞭鞭正中目标,除了有几鞭有意落在其他部位。由于正是她
的情人把她交到这些人手里,又使她落到如此境地的,O知道求他开恩只会使他
加倍残忍,以便从她身上得到他的权力的无疑证据和巨大的快乐。正是他首先指
出应当用那条皮鞭,由于它不会马上留下痕迹(浸水的绳鞭和马鞭都会立即留下
鞭痕),因此可以使他们延长这场鞭打,也可以随他们的意开始或停止,正是他
要求他们只用那条皮鞭。

  这时,由于O的臀部在腰部被捆的情况下为了躲开鞭子拼命扭动,从而变得
加倍诱人,有一个人感到大受诱惑——他之所以喜欢女人,只在她们与男人相同
的地方,他要求暂停鞭打,以便对此善加利用。他用双手分开那两块在他手下燃
烧般发烫的肉体,插了进去——并非毫无困难——边做一边评论道,这个孔道应
当被修理得更容易接近些才好。大家都表示同意,认为这件事能够而且应当做到。

  当他们放开这个年轻女人时,她蹒跚着,几乎晕倒,紧紧裹在她的红披风里。

  在把她送回她自己的房间之前,他们令她在一张靠近壁炉的椅子上坐下来,
向她概括地介绍了她在城堡逗留期间以及离开此地之後(离开并不意味着重新获
得自由)

  应当遵守的规矩。随後他们打铃,那两个最初接待她的女人应声走了进来,
带来了她逗留期间要穿的衣服及她的标志——这标志使城堡中的主人和那些在她
离开此地後将成为她主人的人可以将她辨认出来。

  她的服饰同其他女人相似:一条紧束腰际的长裙套在紧固的鲸骨胸衣上,内
着浆得很硬的亚麻布衬裙,领口开得很低,几乎遮不住被紧身胸衣托起的乳房,
上面只有花边网稍事遮掩,衬裙是白色的,花边也是白色的,长裙和胸衣由海绿
色的缎子制成,当O穿着已毕重新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时,裙子的色泽反衬出她
的苍白。

  那两个年轻女人静静地准备离去,那四个男人中的一个,在其中一个女人经
过他身边时伸手抓住了她,并向另一个打招呼请她稍候。她把被拦住的那个女人
带到O的面前,转过她的身子,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撩起了她的裙子,他
这样做为的是向O展示这种服饰的实用及设计的巧妙。他介绍说,要想使裙子保
持卷起的状态,只须用一条带子系住就行了,这样,裙下的一切便随时可用。

  在城堡中或花园里,他们经常命令姑娘们将裙子从後面或前面卷到腰际。他
们让那年轻女人教给O应当怎样弄她的裙子:向上卷上几摺(就像卷头发那样)

  然後用那条带子紧紧扎住,在正前方露出腹部或在背後露出臀部。在这两种
情况下,长裙和内裙都会像小瀑布似的斜斜垂下。像O一样,那年轻女人的臀部
有着鞭子留下的新鲜痕迹。解释完这些之後,那个姑娘离开了房间。

  以下是他们对O所说的话:「你来到这里要侍候你的主人们:在白天,你要
完成分配给你的职责,比如扫地、整理图书、安放花草,或侍候饮食等等,并没
有甚麽比这更复杂的事可做。但是当一旦有人召唤你,你必须立即放下手里的事,
去完成你唯一的责任:奉献你自己。你的双手不属于你、你的乳房也不属于你,
尤其是你身上的一切孔道,我们都可以随意探索和进入。你要时刻牢记,或尽量
努力地记住:你已经丧失了一切隐私及藏匿的权利。作为对这一事实的不断提醒,
当他们出现在你面前时,你永远不可以将嘴完全闭紧,或把腿并拢,或把双膝并
拢(你也许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自从到时达地就一直禁止你这麽做)。

  这一点不但对你、而且对我们都将是一种不断的提醒,它提醒的是:你的嘴、
腹和臀都永远对我们敞开。你绝不可以当着我们的面触摸自己的乳房,你的胸衣
把它们向我们托起,它们属于我们。在白天,你要穿戴整洁,当任何人命令你把
裙子撩起来时,你要照办;任何人都可以用他喜欢的任何方式使用你,他们将不
戴面具,但带着一件常备的东西:鞭子。鞭子将只在黄昏到黎明前这段时间内使
用,除了接受任何想鞭打你的人的鞭打之外,你还要在夜间受到例行的鞭打,作
为对白天所犯过失的责罚:为动作迟缓,为抬眼看了向你打招呼或要你的人——
你绝不可以看我们之中任何人的脸。我们的夜装露出性器——就像我现在所穿的
这一件一样——并不是为了方便,因为即便不露出也是方便的,而是为了表达我
们的傲慢。你的眼睛看着它而不许向别处看,于是你会懂得那是你的主人,你的
嘴唇是它的最高目标。

  在白天,当我们穿着正式而你穿得像现在这样时,上述规则同样适用,所不
同的是,当有人要你时,你要敞开你的衣服,完事後合拢。还有,在夜间,你全
身只有嘴唇是自由的,它将为我们所用——还有你敞开的双腿——你的双手将被
锁起,你全身都将像你不久之前那样裸露,只有在受虐待和鞭打时你的眼睛才会
被遮盖起来,而你已经目睹了自己被鞭打的情景了。

  对了,顺便说一句:当你逐渐习惯了鞭打之後——在你逗留期间,每天都会
受到鞭打——它将较少为了我们的快乐而更多的是为了你的启蒙,这一点将由下
列事实证明:在那些没人想要你的晚上,你将等待仆人的到来,他们的任务是到
单独监禁你的房间,完成你份内的但我们没心情给你的鞭打。实际上,鞭打和铁
链并不是为了使你受苦、喊叫和流泪,而是为了使你通过这些苦难,悟到一个道
理:你并不是自由的,而是身在枷锁之中。它是为了告诫你:你是完全受自身之
外的力量支配的。

  当你离开此地时,你将在中指上佩戴一枚铁戒指,它是你的标志。到那时你
将学会服从那些佩有相同标志的人。当他们看到这一标志时就会知道,不论你穿
着多麽标致的服装或者身处甚麽样的公共场合,你的裙子下面永远是裸体,而这
个裸体是为他们准备的。无论是谁发现你有一点不驯服,他将把你送回这里。现
在你将被送到你自己的房间去了。「当他们对O讲话时,那两个为她更衣的女人
一直肃立在她接受鞭打的柱子旁,但从没有碰过它,好像它使她们感到害怕,又
像有禁止接触它的禁令(很可能是後者)。当那人说完时,她们走到O的面前,
O明白她应当站起来跟她们走,于是她站起身来,同时用手臂挽着裙子以免跌倒,
因为她还不习惯穿长裙,穿着那双只缀着缎带的厚底高跟拖鞋,也还觉得不够稳
当。在弯下身子时她转过头来,女人们在等她,那些男士已不再注意她了。

  她的情人坐在地板上,斜依在那张她曾被扔在上面的矮凳上。他手扶膝盖,
正在摆弄那条皮鞭,当她迈步跟上那两个女人时,裙摆轻轻擦了他一下,他抬起
头微笑着,叫着她的名字,也站了起来。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用指尖轻轻
触摸着她的眉毛,然後温柔地吻了她的嘴唇,用很响亮的声音,他告诉她:他爱
她。

  O颤抖着,几乎被自己回答的「我爱你」吓了一跳,她实是爱他的。他把她
拉向自己,一边喃喃着「亲爱的,甜蜜的」,一边不断地吻着她的脖子和脸颊。

  她任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靠在他那被紫色长袍遮住的肩膀上。他再次
极其温柔地告诉她,他爱她,并轻轻地对她说:「你跪下来,抚摸我,吻我。」

  接着他推开了她,又示意那两个女人站到一旁去,然後靠在长桌上。

  他很高大,桌子并不太高,他的长腿裹在紫色长袍里,微微弯曲,敞开的长
袍在腿下绷紧,桌面微微托起他沉重的阳具和轻轻覆盖在那上面的毛发。另外叁
个男人围了过来,O在地毯上跪下,她的绿裙像花瓣一样拥着她,胸衣挤压着她,
她乳头微露的乳房刚她在她情人膝头的高度。

  「再亮一点。」一个男人说。

  他们调整壁灯,使灯光直接照到他的阳具和她的脸,她的脸几乎触到了阳具。

  正当她从下面爱抚勒内时,他突然命令她:「再说一遍:我爱你。」O愉快
地重覆道:「我爱你。」她不敢碰到他阳具的头部,此刻它还裹在一层柔软的皮
肤里。

  那叁个男人抽着烟,评论着她的嘴含住阳具上下移动的动作,评论着勃起的
阳具噎住她的喉咙、压着她的舌头使她感到阵阵恶心时她扭曲的脸上流淌的泪水。

  这张被那些硬的肉体堵住了一半的嘴仍喃喃着:「我爱你。」

  那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站在勒内两旁,他一手一个搂着她们的肩膀,O能听到
旁边人的评论,但她努力想透过他们的声音听到她情人的呻吟。她小心翼翼又无
限尊敬地爱抚着他,用她知道能令他高兴的方式。O觉得自己的嘴是那麽美好,
因为她的情人把他自己放了进去,因为他公开将它赐给她去爱抚,还因为他在里
面赐给她全部精液,她像接受上帝那样接受了它。她听到他叫出声来,同时听到
其他人的笑声,她倒了下去,脸贴在地板上,那两个女人搀她起来,这次他们让
她走了。

  拖鞋敲击着走廊的红砖地面,走廊上的门一扇接一扇,严密而洁净,门上安
着小小的锁,就像大旅馆的房间一样。O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问:「这些房间是
否都有人住?是些甚麽人?」

  她的伙伴之一——O还一起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对她说:「你住红区,
你的仆人名字叫比尔。」

  「甚麽仆人?」O问,惊讶于那话音的低柔,「而你又叫甚麽名字?」

  「安琪。」

  「我叫珍妮。」另一个女人说。

  「仆人是掌管钥匙的人,」第一个女人接着说,「他的职责是把你锁起来或
解开,又或是你应当受惩罚而别人都没时间时鞭打你的人。」

  「去年我在红区,」珍妮说,「比尔那时已经在那儿了,他总是晚上来。仆
人有钥匙,也有在他们的房间里使用我们的权利。」

  O想问问比尔是个甚麽样的人,但她没来得及问,她们带她拐了一个弯,在
一扇同其他门没甚麽两样的门前停了下来,她看到一个体魄雄健的人坐在两扇门
之间的条凳上,长得像个农民。他头发刮得精光,一双小黑眼睛深深陷进头颅,
脖子上的肉打着摺,他打扮得像小歌剧里的仆人:黑背心上露出衬衫的花边,外
面套一件那种俗称斯宾塞的红色夹克,下身是黑马裤、白袜子和亮闪闪的皮鞋,
他的皮带上也别着一条皮鞭,他的手上长满红色的毛。他从背心口袋里掏出钥匙
开了门,领着叁个女人走进去,说:「我把门锁上了。你们弄完了,打铃。」

  房间很小,实际上是两间。她们现在呆在一个客厅,套着一个小房间,另有
一道门通向洗漱室。门对面的那面墙上有一扇窗户,左面的那面墙上,在两扇门
和窗户之间安放着一张大床,很矮,铺着兽皮。安琪指着那床告诉O,那其实不
是床,而是一张铺着床垫的台子,盖着黑色的仿兽皮材料,枕头像床垫一样硬而
平,用同样材料制成。墙上甚麽都没挂,只有一只厚重的钢环在闪着微光,钢环
离床的高度同图书馆里立柱上的钢钩离地板的高度相仿,钢环上拖着一条长长的
链子,一直垂到床上堆成一个小堆,铁链的另一端有一臂之长的边在一只挂锁上,
就像窗幔挂在窗钩上那样。

  「我们必须给你洗个澡,」珍妮说,「我来解开你的裙子。」

  洗漱室中最惹眼的是一只土耳其式马桶,安装在靠近房门的那个角落,墙上
的每一寸地方都铺满了镜子。珍妮和安琪让O脱光衣服走进去,她们把她的裙子
挂进澡盆旁边的壁橱里,拖鞋和披风已经放在里面了。她蹲在磁台上时,发现自
己陷入镜中影子的包围中,就像在图书馆落入那些人手臂中那麽无遮无盖。

  「等比尔来时再用这种姿势,」珍妮说,「你到时候会知道的。」

  「为甚麽?」

  「他来用锁链锁你时,也许会要你蹲下。」

  O觉得自己变得苍白起来,「可这是为甚麽呢?」她说。

  「因为你不得不这样,」珍妮答道,「你的运气好。」

  「为甚麽?」

  「是你的情人把你带到这儿来的吗?」

  「是的。」O说。

  「他们对你会严厉得多。」

  「我不懂……」

  「你很快就会懂的。我打铃叫比尔了,我们明天早上再来。」

  安琪离开时,对她露出微笑,珍妮抚摸了一下O的乳房,跟着安琪走了出去。

  O转过身子,站在床脚边,除了由于浸水变得有点紧的皮项圈和皮手镯她甚
麽都没穿。

  「看看这位可爱的太太,」那仆人进来时说,他抓住她的双手,把一只手镯
上的钩子扣在另一只上,使她的手腕紧紧扣在一起,然後又把两个钩子都锁在项
圈的环子上,这样她的双手应像祈祷那样举到脖子的高度,随後他把她系在那条
从钢环垂下的链子上。他解开挂铁链的钩子将链子收紧,O这时不得不移向床头,
他让她躺下,链子发出「哗哗」的响声,它的长度只允许这年轻女人从床的一边
挪到另一边或在床头站立起来。由于链子把项圈向後拉,而她的手把它向前拉,
就建立起一种平衡。她锁在一起的双手放在左肩旁,头微微下垂,仆人抬起O的
腿,把它们移向她的胸口,并检查了她两腿间的缝隙,随即把黑色的被子盖在她
的身上,除此之外没有再碰过她,也没有再说一个字。他熄掉放在两扇门之间的
台灯,走了出去。

  O向左侧身躺着一动不动,在两层皮毛中觉得很热。独自一人在黑暗和沉寂
之中,O试图想明白为甚麽她的恐怖中掺杂着那麽多的甜蜜,或者说,为甚麽她
的恐怖本身似乎就那麽甜蜜。她意识到,最令她烦恼的是她被剥夺了使用自己双
手的权利这一事实,她并不指望手能保护自己(她真想保护自己吗?),只是如
果手是自由的,她至少能做手势,能试着挡开那些抓住她的手和刺入她体内的器
官,能使她的身体躲开皮鞭。

  她的双手被拿走了,她不再能触摸自己的身体,当一个人不再能摸到自己的
膝盖或腹股沟时,这是种多麽奇特的感觉。在两腿之间,她的阴唇在燃烧,或许
这燃烧是因为她知道它们将为第一个来访者敞开:那个仆人比尔,假如他想进入
的话。

  她感到十分惊讶,因为她曾受到的鞭打,竟会那麽无动于衷地、那麽平静地
离她而去,而她将永远不会知道,那四个男人之中是谁从臀部要了她,以及那是
不是她的情人,这一想法使她感到十分烦恼。

  她轻轻翻身俯卧在床上,同时在想:她的情人虽然喜爱她臀部的孔道,但在
今晚之前(如果那实是他的话)还从未进入过,她希望那是他。她要不要问问他?

  啊,绝不!她眼前迭映着那在汽车里拿走她的腰带和衬裤的手,那拉直了腰
带使她能将连裤袜褪到膝头的手。

  记忆如此鲜明,竟使她忘记自己双手被锁而弄响了铁链。可是,如果她受到
的刑罚在她的记忆中是那麽稀薄,又为甚麽一想到鞭子、一听到鞭子这个字眼、
一看到鞭子,她的心就会狂跳起来、恐怖地闭上眼睛?她不能停下来考虑这是否
仅仅是恐慌,她完全被惊慌压倒了:他们将会拉着锁链把她从床上提起来,然後
鞭打她。

  她的肚子贴在墙上,他们会鞭打她,鞭打她……,这些字眼一直在她脑海中
翻腾。

  比尔将鞭打她,珍妮说过他会的。「你很幸运,」珍妮反覆地说,「他们对
你会严厉得多。」这究竟是甚麽意思?这时,她觉得除了项圈、手镯和锁链,甚
麽也感觉不到了,她的身体飘扬而去,她沉入了梦乡。


[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6-29 20:1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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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

  在黎明前最黑、最冷的时刻,比尔重新出现了。他揿亮了洗漱室的灯,让门
开着,方方的一片灯光映照到床的中间,正照在被子微微隆起的地方,被子下面
是O微微蜷起的苗条身体。他默默地揭开了被子,O仍旧向左侧卧,脸冲着窗户,
脚微微蜷起,他眼前是她白色的侧影,在黑色的兽皮上显得愈加白晰。他从她头
下抽去枕头後,彬彬有礼地说:「请你站起来。」

  她挽着铁链设法站起来,他扶着她的手肘帮她面向墙壁站好,床上的一方光
亮遇到黑色的兽皮显得有些黯淡,照亮了她的身体,但亮光照不到他的动作,她
虽看不清,但能猜到他正在解开铁链,并把它挂在另一条链子上使它绷紧,因为
她感觉到链子越来越紧了。

  她光着脚稳稳地站在床上,没看到这次他腰带上别着的不是皮鞭,而是一条
黑色的马鞭。她感到比尔用左手按住了她的腰,然後床垫动了一下,好像是他的
右脚踩在了上面。在听到一声呼啸的同时,半身隐在黑暗中的O感到背後着了一
道可怕的烧灼,她失惊地叫出了声。比尔鞭打她时用的是全力,他没等她的叫声
停下又连续抽了她四鞭,故意使每一鞭都稍稍偏上或偏下一点,以便使四条鞭痕
全都清晰可见,直到他停下手,她的尖叫声还在继续,眼泪流进她张开的嘴。

  「请乖乖转过身来。」他说。

  由于她心绪迷乱没能服从他的命令,他抓住她的臀部把她转过来,鞭子把扫
到了她的腰。当她面对他时,他稍稍退後,接着开始猛力抽打她的大腿,鞭打整
整持续了五分钟。随後他关上灯,关上洗漱室的门,走了出去,撇下O在黑暗中
呻吟,在铁链的尽头沿着墙辗转反侧。她试着使自己停止呻吟,靠墙站稳,受鞭
打的肉体贴在墙壁上闪着微光的细布上感到凉爽。

  天慢慢开始亮了,她面向那高高的窗户,半身依着墙,脸冲着东方。窗户从
地面一直开到开花板,没有窗。O望着苍白的黎明渐渐升起,用它的薄雾追随着
窗外的紫菀花藤,一棵白杨的轮廓显现出来,黄叶不时飘落,虽然并没有风。窗
外的紫菀花下是一片草地,草地尽头有一条甬道。天已大亮,O有很长时间没有
动一动了。

  一个园丁出现在甬道上。推着一辆手推车,可以听到铁轮碾着砂砾的尖叫声。

  如果他到这边来收集紫菀花中的落叶,窗户那麽大、房间又那麽小而亮,他
肯定能看到O被铁锁锁着,一丝不挂,甚至可以看到她腿上的鞭痕,鞭痕肿了起
来,形成一道道窄窄的暗红色痕迹。

  她的情人最喜欢在安静的早晨沉睡。他在哪个房间,睡在甚麽样的床上?他
知道他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和折磨吗?他是不是那个决定了这一切的人?O想起曾
经在雕塑作品和历史书中看到过的囚徒,他们被铁链锁着忍受鞭打,那是在许多
年前、许多世纪以前,他们早已死去。她不希望死,但如果忍受拷打是为了保住
她的情人必须付出的代价,那麽她只希望她忍受的一切能使他快乐。在一片温柔
和宁静中她等待着,等待着他们把她带到他的身边。

  在这时,没有一个女人拥有钥匙,不论是门锁的钥匙、锁链上挂锁的钥匙、
还是开项圈手镯上的锁的钥匙,但是每个男人都带着叁把一套的钥匙,大小各异,
可以分别打开所有的门锁、挂锁和项圈上的锁,仆人们也有这些钥匙。

  每天早上,值夜班的仆人睡了,于是由一个主人或另一个仆人来开锁。那个
到O房间里来的人,穿着皮夹克、马裤和皮靴,她不认识他。他首先打开了墙上
的锁链,于是O躺了下来,在打开她手腕上的锁之前,他把手伸进她的大腿之间,
那做法同头一个戴面具和手套的男人在那间小红客厅里的做法一模一样,也许就
是同一个人。他的面孔骨多肉少,有着老哈根诺兹肖像上的那种锐利目光,但头
发是灰色的。O的眼睛同他的注视相遇,持续了似乎无限长久的时间,突然冻结
了,她这才想起禁止看主人皮带以上部位的规定,连忙闭上眼睛,但是已经太晚
了,在他为她打开手腕上的锁时,她听到他笑了,说:「晚饭後,你将为这个受
到责罚。」

  他对同他一起来伺立在床两侧的珍妮和安琪说了几句甚麽之後就离开了,安
琪捡起掉在地板上的枕头,把比尔鞭打O时推到床边的毯子铺好,珍妮把先前从
走廊上推进来的一张餐车桌移到床头,餐桌上有咖啡、牛奶、面包和黄油。

  「快点吃吧,」安琪说,「九点了。吃完你可以睡到中午,等听到铃响,就
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你自己洗澡梳好头发,我会来为你化妆帮你穿好胸衣。」

  「你们呢?」O问。

  「我们只是在你逗留的头二十四小时内照顾你,以後就靠你自己了,你以後
就只和男人们打交道了。我们不能再对你讲甚麽,你也不能再跟我们说话了。」

  「别走,」O说,「再呆一会儿,告诉我……」她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门
开了:是她的情人,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情人穿得像从前他每天刚起床点起
一支烟时一样:条纹的睡衣和蓝色的浴衣,有丝衬里的毛料长袍,这是一年前他
们一起买的。他的拖鞋已经旧了,她想,应当给他再买一双了。那两个女人消失
了,除了提起裙子时(所有的裙子都是拖地长裙)绸缎沙沙的轻响,没有发出一
点声音拖鞋在地毯上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O这时正左手端着一杯咖啡,右手拿着一只黄油面包卷,坐在床上,两腿迭
在一起或者说是半迭在一起:一条腿弯着,另一条贴在它上面。她没有移动,但
是她手中的杯子突然开始颤抖,黄油面包卷从她手中掉到了地下。

  「捡起来。」勒内说。这是他的头一句话。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捡起已经吃了几口的黄油面包卷,把它放在杯子旁边,
几片油腻的面包屑仍留在地板上她的赤脚旁。勒内弯下腰,把它们捡了起来,然
後他坐在O的身旁,把她推倒在床上吻了她。她问他是否爱她,他回答说:「爱,
我爱你!」随後他站起身,也扶她站起来,用他凉爽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身上
面的鞭痕,又用嘴唇把它们吻遍。

  O不知自己可不可以看那个和她的情人一起来的男人,此刻他正背对着他们,
倚在门边抽烟。随後发生的一切使她心绪难宁。

  「上这儿来让我们看看,」她的情人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她领到床头。他
对他的伙伴说,他是对的,他很感谢他。并且说,如果他需要O,那应当让他先
来才公平。

  她一直没敢抬头看一眼那个陌生男人,他先用手摸遍了她的乳房和臀部,然
後要求她把双腿分开。

  「照他的吩咐做。」勒内说,并且伸手抓住了她。她背靠着他站着,他右手
抚摸着她的一只乳房,左手搭在她的肩头。那陌生男子坐在床边,缓缓地伸手拨
开了她毛发覆盖的阴唇,勒内明白那人的意图,于是把O向前推去,使她更容易
接近一些,他的右臂滑到她的腰际,更紧地搂住了她。

  对这种爱抚她从来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它总使她充满羞愧并尽力躲避,因
为这种爱抚在她看来是一种亵渎,她认为让她的情人跪下来是亵渎,应当是她跪
下才对。她突然意识到这次躲不过去了,这是她命中注定的。当那陌生的嘴唇压
上那花瓣般开放的肉体时,她呻吟了一声,突然感到浑身燃烧起来,她不再管束
自己,任那火热的舌尖把她点燃得更加厉害。当那嘴唇又重新开始时,她的呻吟
变得更加猛烈。她感到那隐蔽的一点在硬起来、挺起来,被牙齿和嘴唇久久地吮
噬着,它仍没有松开,又一个长长的缓缓的吮咬使她屏信了呼吸。

  突然间,她失足倒在床上,勒内的嘴唇贴上了她的嘴唇,双手把她的双肩按
在床上,那陌生人的双手在下面推起她的双膝,又打开她的两条腿。她的双手背
在背後(当勒内把她推向那陌生的男人时将的手腕锁在一起了),那男子的性器
轻轻地触到了她的身体,他的推进使她叫出了声,好像那是一记鞭打,他随後的
每次推进动作都使她尖叫不止,她的嘴唇被她情人咬住了。好男子突然撤了出去,
大叫一声摊倒在地板上,像受到了电击一样。

  勒内解开了O的双手,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为她盖好毯子,那个男子站起
身来,勒内陪他走出门去。心中像电光一闪,O感到自己被抛弃了,化为乌有,
受到了诅咒。她在一个陌生人的唇下发出了她在情人面前从未发出过的呻吟,而
那陌生人的阳具又使她发出了她在情人面前从未发出过的喊叫声。她感到自己被
败坏了,感到羞耻,如果他因此离她而去她只有引咎自现责。但是他并没有离去,
当门又一次开合时,他回来了,他又同她在一起,在毯子下和她并肩而卧,他滑
进她潮湿而火热的怀抱,像以前那样拥抱着她说:「我爱你,在以後的日子里,
我不得不把你交给仆人们。有一在夜里我会来看你,让他们把你鞭打得皮开肉绽。」

  阳光冲破晨雾满房间,直到中午的钟声响了,他们才一起醒来。

  O不知该怎麽办,她的情人应该躺在哪里,像睡在他们那间天花板很低的房
间里,像睡在他们同居後几乎天天睡在一起的那张床上那麽亲近、那麽温柔轻松
全不设防。那是一张巨大的英式红木四柱床,床头板比床尾板略高些,他总是睡
在她的左侧,无论甚麽时候,有时甚至在午夜,他只要一醒,手总是习惯地摸向
她的腿。

  为此,她睡觉时睡袍下总是甚麽也不穿,偶尔穿睡衣也从不穿下半身。

  他现在又习惯地做了这个动作。她抓住他的手吻着,但一直犹豫地不敢开口
问他甚麽,他却开始说话了。他伸手抓住她的项圈,两个指头伸进她的脖子和项
圈之间,他对她说:这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意愿发生的,从今往後,她将由他同那
些经他选择的人分享,也将由那些他不认识但与这个城堡的圈子有关的人分享,
就像前一晚已经发生的那样。她应当信赖他并且仅仅依赖他,尽管她也会从别人
那里接受命令,因为从原则上讲,不论她被要求做甚麽,或加在她身上的是甚麽,
都有他参与其中。她在那些陌生人的手中所经受的一切,都是他对她的占有与享
用,因为是他把她交到他们手中的。她必须像尊敬他本人那样迎接他们和服从他
们,就像他们是他的多重化身一样,于是他就可以像上帝占有其造物那样占有她
了。

  上帝为他的造物赋予魔鬼的外观,或是禽鸟的外观,把它们变成无形的精灵,
或是一种消魂的状态。他并不愿意离开她,他将她奉献得愈多则拥抱得愈紧。

  事实上他交她出去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证明,也是为了给她一个证明,即她确
实是属于他的:只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能给别人。他交出她即是得到她,得到在
他眼中变得更加美好的她,就像某些被用于神圣目的的供品一样。

  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有心让她为了他的缘故而出卖自己的肉体,他高兴地
发现,他由此得到的快乐比预期的还要大,而这就使他更离不开她,就像她也更
加离不开他一样。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她将受到更多的羞辱和蹂躏,但是由于她爱
他,她没有办法不爱来自他的一切。

  O谛听着,因过于快乐而颤抖,因为她确认他是爱她的,她由于默认了他所
说的一切而激动得全身发抖。他似乎猜到了她在想甚麽,因为这时他又说:「对
于那些我想要、而你却不可能给我的东西,仅仅口头上同意交出来,是容易的,
可即使你事先同意了,即使你此刻表示同意,而且你以为自己能够顺从,你还是
不可能不反抗。而我们无论如何要得到你的屈从,这不仅仅是为了我和其他人从
中将获得无与伦比的快乐,也是为了让你明白,你自身从这种经历中所发生的变
化。」

  O正要开口说:她是他的奴隶,她会怀着愉快的心情,承受加在自己身上的
枷锁,他却止住了她的话头。

  「昨天你被告知,只要在这城堡一天,你就不能看一个男人的脸,也不能跟
他说话,这一点对我也适用:对我,你要保持沉默和服从,我爱你。现在起床,
从现在开始,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只有哭喊和爱抚时才能张开你的嘴。」

  于是O遵命起床,勒内仍躺在床上。她洗了澡,梳了头,身上的伤痕一接触
温水就痛得发抖,所以她不得不用海绵吸乾身体而不致因为搓洗引起灼痛。她涂
上了唇膏但没涂眼晕,又在全身扑了香粉,然後她低垂下眼回到房间里,全身依
旧不着一丝。

  勒内此时正在看着珍妮,她走进房间立在床头旁边,也低着头保持沉默。他
让她帮O着装,珍妮取过绿绸胸衣、白色衬裙、长裙和绿色托鞋。她先帮助O把
胸衣系好,又转到背後帮她束紧,胸衣又长又紧,还有曾经风行一时的宽大的鲸
骨撑和托起乳房的衬垫。胸衣束得越紧,衬垫把乳房托起得越高,乳头就越突出。

  同时,紧束的腰部使小腹和臀部也更显突出。

  令人惊异的是,这套服装穿在身上非常舒服,甚至能使人感到某种程度的安
适和宁静:它使你站得很直,但又使你感到——很难说为甚麽会如此,除非用对
比的方法——身体那些没受束缚的部位更加自由自在,或者索性说是更加便于利
用。

  长裙和梯形的开领从脖颈下部经乳房一直开到整个胸部,对于穿上这套服装
的姑娘来说,它似乎不像是一套保护身体的装束,倒像是专为诱人或展览而设计
的。

  当珍妮为她系好花边之後,O从床上拿起长裙,这是一件连衣裙,衬裙和外
裙连在一起,但是也可以分开。胸衣和花边勾出了胸部的优雅线条,或多或少受
到束得松些还是紧些的影响。珍妮把O的胸衣束得很紧,O从敞开的门能看到自
己在漱洗室镜中的身影:苗条,腰部以下隐藏在绿色绸缎的波浪中。两个女人并
肩而立,当珍妮伸手帮助O抚平绿裙子上的摺皱时,O看到她的乳房在胸衣的花
边里颤动,乳头略呈长形,乳晕是棕色的,她的裙子是黄颜色的。

  勒内走到她们面前,对O说:「看着。」又对珍妮说:「撩起你的裙子。」
珍妮双手提起瑟瑟作响的裙摆和硬边,露出了金色的腹部,闪着微光的大腿和膝
盖,以及那个紧凑的黑色叁角,勒内一只手在上面缓缓抚摸,另一只手拨弄着她
一只乳头。

  「就是为了让你看的。」他对O说。

  O看到了,她看到了他微露讽刺但又显得殷切的表情。他的眼睛仔细地盯着
珍妮半开的嘴唇和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微微後仰,皮项圈紧紧地箍在上面。O痛
苦地想:有哪些她能够给予他的快乐,是那个姑娘或任何其他人不能给他的呢?

  「不是跟你。」他又添上一句。

  不是的,不是跟她。想到这里她的精神突然完全崩溃了,靠在两扇门中间的
墙上,她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再也没有必要要求她保持沉默,她还有甚麽可说的
呢?

  也许他被她的绝望感到了,他放开珍妮,把O抱在怀里,他说她是他的爱情、
他的生命,一遍又一遍地重覆着他爱她。

  他抚摸她脖子的手是潮湿的,带着珍妮的气味。O还能怎麽样呢?一度压倒
了她的绝望慢慢退潮了:他是爱她的,啊!他是爱她的,他可以随意跟珍妮或其
他人玩,可他还是爱她的。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低语:「我爱你,」语音低柔到几乎听不清楚的程度,
「我爱你。」直到他看到她的眼睛清亮,她的表情平静满意了,他才离开。

  珍妮拉着O的手走到走廊上,她们的拖鞋又一次在砖地上敲出响亮的回声,
她们又看到一个仆人坐在两扇门之间的条凳上。他的穿着和比尔一模一样,但他
不是比尔,这个人个子很高,乾巴,头发是深色的。他引导她们进入一个客厅,
一扇两边装饰着绿色布幔的熟铁门前站着两个仆人,几只有褐斑的白狗趴在他们
的脚边。

  「那是围墙。」珍妮咕哝了一句,走在她们前面的仆人听到了,转过身来,
O吃惊地看到珍妮一下子变得面如死灰,撒开了拉着O的手,和那只轻轻提着长
裙的手,跪倒在客厅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门边的两个仆人大笑起来,其中一个
人走到O的面前,彬彬有理地请她先跟他走进对面的一扇门,她听到笑声和脚步
声,门在她背後关上了。她不知将发生甚麽事,珍妮是否因此受到了责罚,又是
甚麽样的责罚?也许她跪下是想求那仆人饶了她,也许她那个动作是遵循着甚麽
规矩。她达到目的了吗?

  在城堡头两个星期的生活中她注意到,虽然沉默的原则是绝对的,但是在那
些只有她们和仆人在场的场合,在被仆人们带往城堡某一处的路上,在吃饭时,
特别是在白天,姑娘们总是试图打破这个规矩。似乎那种由于赤身裸体,由于夜
间的锁链,由于主人的在场而被摧毁的安全感,又一起回到了她们的身上。她还
注意到,在主人面前,一个最轻微的手势就可以支配她们的行动。在仆人那里却
并非如此,仆人们从不不命令,虽然那些彬彬有理的要求也像命令一样不容改变。

  他们显然很喜欢责罚任何当他们的面犯下的小小过失,而且总是当场责罚。
O亲眼看到叁个姑娘因为说话被抓住,当场被扔在地板上鞭打——一次是在去红
区的走廊上,两次是刚进饭厅的时候。如此说来,在白天挨鞭打也是可能的,虽
然他们告诉过她不会这样。这似乎说明,仆人的行为不在此列,而是由他们自己
酌情处理。

  仆人们的装束在白天看上去显得怪异可怕,他们有的穿着黑袜子、红夹克和
白衬衫,那是一种质地柔软的宽袖丝衬衫,在脖子的手腕上扎紧。在O到此地的
第八天的中午,这些仆人中的一个手提皮鞭,把一个名叫麦德琳的金发女郎从她
坐着的墩子上叫起来,那姑娘生得丰满娇媚,O正好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麦德
琳挺起泛着玫瑰红色的乳白胸脯,冲他笑着说了句甚麽,因为说得太快了,O没
听清楚。在他的手还没到她时,她已抚摸着他那仍在沉睡的阳具,然後把它放进
她半开的嘴唇,因此她没被鞭打。由于那天他是餐厅里唯一的监视人,而且他在
接受抚爱时闭上了眼睛,姑娘们开始悄悄说话:这麽说贿赂仆人是可能的,但这
又有甚麽用?

  有一个规矩,O感到最难做到,事实上她一直没能真正完全做到过,就是那
个禁止看男人的脸的规定——这个规定对仆人们也适用。O感到自己时刻处在危
险之中,因为那些面孔总在吸引着她的好奇心,她已经为此挨过两个仆人的鞭打。
但是并不是每次都真的是因为发现她看了他们,极有可能仅仅是为了羞辱她。

  他们喜欢有变通的自由,不愿拘泥于那些规定,例如关于姑娘们必须将目光
从脸和嘴移到他们的阳具、皮鞭和手上的规定。无论在他们狠下心来时对她有多
麽残酷,她一直没有勇气为求情而跪倒在他们膝下,尽管她的驯服绝不是为了鼓
励他们的残忍。关于沉默的规定对她意义不大,除了那次同也她的情人在一起,
她从未违反过这个规定,当别的姑娘利用守卫精力分散的机会跟她说话时,她总
是用手势作答。

  在进餐时,她们被带进一个大厅,黑色的墙壁,黑色大理石的地板,厚重玻
璃制成的长餐桌也是黑色的,每个姑娘都坐在一只裹着黑色皮革面的圆墩子上。

  在落座前,按规定她们必须首先撩起裙子,平滑凉爽的皮革贴在腿下的感觉,
使O忆起第一次当她的情人让她脱掉连裤袜和衬裤,用同样方式坐在汽车後座上
时的那种感觉。

  将来当她离开城堡之後,穿着将与常人无异,只除了一件事——在看似正常
的西服和长裙下的她是全裸的。无论何时,当她撩起自己的衬裙和长裙坐在她情
人或其他人的身旁,无论是坐在车座上还是餐馆的座位上,这种熟悉的感觉就会
重新来到她的心里,那被丝制胸衣托出的乳房、那不能拒绝任何进犯的嘴和手、
那可怕的沉默。

  然而,对她来说,再没有甚麽能比沉默和锁链给她更多宽慰的了。锁链和沉
默将她深深地束缚在她自己之中,窒息着她,压抑着她,却同时使她从自我中解
脱出来。当她的情人让她当着他的面把自己交给那些陌生人时,如果她有说话的
权利,如果她的双手是自由的,如果她是可以做出选择的,那她成了甚麽人了?

  确实,当她受折磨时她说过话,如果呻吟和哭喊也能算作说话的话,而且他
们还经常给她戴上口衔。

  在那些目光的凝视之下,在那些手的抚摸之下,在那并不在场的幻像之中丧
失了边缘,她仅仅是任何人中的一个,任何姑娘中的一个而已。她的身体被强行
打开就像所有那些被强行打开的姑娘一样。她看到了这一切,但她对此完全无能
为力。

  就是这样,在她到达城堡还不满二十四小时的时候,也就是她到达的第二天,
在饭後她被带往图书馆去侍候咖啡并负责添火。珍妮已经被那个黑发仆人带回来,
准备跟她一起去,同去的还有一个叫莫尼克的姑娘。仆人带她们走进大厅,自己
站在离O曾被捆绑的柱子不远的地方。图书馆里空无一人,法式大门向西敞开着。
在广阔无云的碧空中,秋天的太阳慢慢地移动,它的光亮照在有层层抽屉的书橱
上,一大束金菊散发着泥土和腐叶的气味。

  「比尔昨天夜里在你身上留记号了吗?」那个仆人问O。她点头表示他做了。

  「那麽你应当把它们露出来,」他说,「把你的裙子卷起来。」

  他看着她把裙子从後面卷起,就像珍妮昨天晚上做过的那样,又看着珍妮帮
她把它系牢,然後他吩咐她去点火。O的臀部一直到腰际以及她的大腿和苗条的
小腿全部裸露出来,由绿绸和白亚麻的摺皱形成的瀑布勾了一个边,那五条鞭痕
已转成黑色。

  炉膛里的火是现成的,不一会儿,一把苹果树枝就燃着了,然後是圆圆的橡
木棒,它们烧起来劈啪作响,拱起高高的无色火苗,在天光下几乎看不见,但气
味很好闻。另一个仆人走进来,把一只盛满咖啡杯的托盘放在长桌上,移开台灯,
腾出了一片地方,O走到桌旁,莫尼克和珍妮仍旧站在壁炉的两侧。

  正在这时,两个男人走了进来,第一个仆人立即离开了房间,O觉得她从其
中一个男人的说话声音认出了他,他是昨晚占有了她的人中的一个,是那个提出
应当把她的後面弄得更容易接近的人。

  莫尼克给每只杯子轮流放好糖,当O为那些黑金色的杯子斟满咖啡时,趁机
偷偷看了那人一眼,原来他是一个这麽细瘦的金发男孩,一个小伙子,带着一股
英国气派,他又在说话,现在她已经能肯定是他了。另一个男人也有一头浅色头
发,体魄魁梧,脸色凝重,他们两人都坐在大皮椅里,脚伸向火边,静静地抽着
烟,看着报纸,并不注意这几个女人,好像她们根本不存在一样,偶尔可以听到
翻动报纸的声音,或者煤掉进炉膛的声音。

  O一次又一次地往火中添入圆木,她坐在装木柴的篮子旁边,坐在一只放在
地板上的坐垫上,莫尼克和珍妮也坐在地板上,就在她的对面,她们摊开的裙子
相互迭在一起,莫尼克的裙子是深红色的。

  一小时过去了。突然,那个金发男孩唤珍妮过去,然後是莫尼克,他吩咐她
们把兽皮矮凳拿过来(就是那天晚上O伏在上面的那个矮凳),莫尼克没等他发
出进一步的指示就跪了下来,伏在上面,她的乳房贴在兽皮的矮凳上,双手紧紧
抓住矮凳的两只角。当那个年轻人吩咐珍妮撩起红裙子时,莫尼克一动也没动,
然後珍妮按他的指令为他解开衣服——他下命令的方式极其粗暴——将那支肉剑
握在她的双手之中,就是它曾经至少一次那麽残酷地刺入O的身体。它在合起的
手掌中勃起变硬,然後还是这双手,珍妮的小手,分开了莫尼克的双腿,那年轻
人向着她两腿间的凹处缓慢地插了进去,随着一次次短暂的痉挛,她发出微弱的
呻吟。

  另一个男人默默地看着他们,示意O到他身边去,他拉她坐在椅子的扶手上,
眼睛仍然盯着眼前的事态,O卷起的裙子使她的臀部一览无遗,他用手抓住了她
的阴部。

  过了一分钟之後,门开了,勒内正是在这种情形下看到了她。

  「请不要让我打扰了你们。」他说,然後坐在壁炉旁地板上O刚才坐过的垫
子上,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她,那只抓着她的手每一探一收时,他就微微一笑。那
手同时探入她前後两个孔道,在它们张开时向里面越探越深,终于使她发出一声
再也忍不住的呻吟。

  莫尼克早已站起身来,珍妮在O原来的位置上悠闲地添着圆木,她给勒内端
来一杯威士忌,他吻了她的手。接下去,他一边喝酒,一边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
O。那个仍旧抓着她的男人问:「她是你的?」

  「是的。」勒内答道。

  「詹姆斯是对的,」那人接着说,「她是太窄了,她必须被弄宽一点。」

  「也不能弄得太过分,你要留神。」詹姆斯说。

  「听你的,」勒内说着站起身来,「比起我来,你是更好的裁判。」随後他
打铃叫人。

  在随後的八天当中,一般是在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当天色黑下来,O完成
了图书馆的工作,回到自己房间後就被锁在锁链上,身上除了一件红披风不着一
物,肛门中插进一个状似勃起的男性生殖器的黑色橡皮棒,它由一条围在臀部周
围的皮带上的叁条小链子固定住,防止她内部肌肉的运动而使它掉出来。小链子
的一条在正後方,另外两条在腹部叁角区的两侧,目的是为了不妨碍任何人在需
要时进入另一个孔道。

  勒内打铃,是叫仆人送来一只保险箱,里面装满各种型号的小链子和皮带以
及橡皮棒,精细俱全,样式是上细下粗,以防滑到体内去弄得事与愿违。设计这
些橡皮棒的本意在于使入口处扩大,可一旦滑进去,反而会使它缩紧。每天都是
詹姆斯亲自挑选一个比前一天略粗些的橡皮棒,令O跪下或侧卧,监视着珍妮或
莫尼克或不论哪个正好在场的姑娘为她塞好。

  在晚饭时,姑娘们在同一个餐厅进餐。O洗完浴扑好香粉赤裸裸地戴着它,
每个人都能看那些小链子和皮带,只是在那些没人要她的夜晚,仆人把她锁在墙
上的锁链上之後才给她取出来。如果有人要她,仆人会先把她的双手锁在背後,
在将她带往图书馆之前为她取出来。

  经过几晚,这一孔道虽然仍比另外那个窄些,但使用起来已经比较容易了。

  八天之後,这个工具已不再需要,O的情人对她说,由于她的双重开放,他
感到很快活,而且他决心让她把这种状态保持下去。他告诉她,自己要离开数日,
她在城堡的最後七天将不会见到他了,直到他回来把她带回巴黎。

  「但是我爱你,」他加上一句,「我真的爱你,别忘了我。」

  啊,她怎麽会忘了他!他就是那为她蒙上眼罩的手,他就是那在仆人比尔手
中发出呼啸的皮鞭,他是她身上戴的锁链,是压低的声音。

  她变得厌倦这一切了吗?没有。由于她不断地被玷污和越来越习惯于暴力和
侮辱,巨大的和过度的苦乐,似乎已经变得抛进了一种麻木的状态,进入了一种
休眠或梦游的边缘状态。其实恰恰相反,那使她保持挺直姿势的胸衣、那使她驯
服的锁链、那成为她的避风港的沉默,如今已经化作姑娘们和她自己被使用的肉
体的永恒的形象,一种即使未被使用也将是永远准备好以供使用的肉体的永恒形
象,这就是她自己身体的形象及自我意识。

  由于几乎每天都要经受这种被唾液和精液玷污的仪式,她感到自己已经实实
在在变成了一个不洁的所在,是那圣经中所提及的污水槽;然而,她身体上那些
因不断遭到侵犯已经变得迟钝的部分,在她心中却变得无比美丽和高贵:虽然她
的嘴唇含住陌生的阳具、她的乳房被手不断地抚摸、她大腿间一双邻接的孔道被
粗暴地侵入,但是她对自己的出卖,却成为使她变得更加高贵并获得尊严的源泉。
此话虽然听上去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但「尊严」一语用在这里确实再贴切不过,
她被这一切照亮了,她的内心充满了宁静。从她的面孔上可以观察到一种明朗的
难以觉察的微笑,那种闪现在隐士眼中的只可猜到却难以见到的微笑。

  当勒内告诉她他要离开的消息时,夜幕已经降临。O正在她的房间里等候仆
人带她去餐厅,那时她甚麽也没穿。她的情人到来时,穿着那身平常他每天进城
常穿的西装,当他拥抱她时,那硬苏格兰呢上装磨痛了她的乳头。他吻了她,把
她平放在床上,然後在她身边躺下来,极其温柔缓慢文雅地要了她,他轮流使用
了那两个向他敞开的孔道,在最终将自己倾泄在她口中之前,又一次吻了她的嘴
唇。

  「在我离开之前,」他说,「我希望再鞭打你一次。这次我要事先请求你的
允许,你同意吗?」

  她同意。

  「我爱你。」他又说了一次,「现在的打铃叫比尔。」

  她的打铃比尔把她双手吊在墙上的锁链上,她被如此捆上以後,她的情人再
次吻了她,然後站在她身旁,他又一次告诉她:他爱她,然後对比尔点点头。他
看着她无望地挣扎,听着她的呻吟渐渐变成叫喊,当她的眼泪流下来的时候,他
吩咐比尔离开。

  她努力集中起最後一点力气对他说:她爱他,他吻了她满是泪痕的面颊和喘
着气的嘴,为她解开束缚,抱她在床上躺好,然後悄然离去。


[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6-29 20: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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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节

  如果说O从她情人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等他回来,这还是大大不够的
:她从那个时刻开始,除了苦等和黑夜,简直就甚麽也感觉不到了。在那一天,
她带着一种像画像一样的表情,她的皮肤是柔软的、嘴唇是温顺的、视线永远是
下垂的——这是唯一的一次,她能够忍受这项规定。

  她点火添柴、斟酒上咖啡、点烟、整理花束、叠好报纸,就像一个年轻的姑
娘在她父母的起居室里那样。她那裸露的脖颈和皮项圈、她的紧身胸衣和囚徒式
的手镯,这一切都令她显得那麽清丽脱俗,虽然她从她侍候的男人们那里得到的
命令仅止于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蹂躏其他姑娘,但她能感觉到他们更想蹂躏她。

  这无疑是他们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的原因。她犯了甚麽过失吗?或许是她情
人的离开使他们感到可以更自由地处置她?不论是哪种情况,後来发生的事情是
这样的:就在他离开的第二天,当夜幕降临时,她开始脱掉衣服,在洗漱室的镜
中察看比尔的马鞭在她大腿上留下的鞭痕——它们已经快要消失了。

  正在这时比尔进来了。离吃饭还有两个小时,他通知她,她将不再在餐厅与
其他人共同进餐,并让她做好准备。他指着那只角落里的土耳其马桶让她蹲下,
这使她想起珍妮有一次曾提到过比尔会让她这样做。

  她在那儿呆了很长时间,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她能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身影,
还能看到她自己的身影。她不能控制从身体中流出的液体,他一直等着她洗浴完
毕好香粉,正当她要去拿拖鞋和披风时,他制止了她,接着把她的双手锁在背後,
她在床脚坐下来等着他。

  外面此刻正下着暴雨,窗前那棵白杨树在风雨中摇曳,偶尔有一片苍白的树
叶打在窗玻璃上。虽然七点的钟声还没响,天已像午夜一样黑。秋已深了,白天
越来越短。

  比尔回来时,一手拿着她刚来时他们对她用过的眼罩,一手提着一条铿锵作
响的铁链,跟墙上的那条铁链十分相像。O能感觉到他在犹豫,不知该先给她戴
眼罩呢,还是先上锁链。她凝视着窗外的雨,对于他想把她怎样毫不关心,只是
在想:勒内说过,他要回来接她出去,还有五天五夜,不知他现在在哪里?是不
是独自一人?如果不是,又是和谁在一起?但是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比尔把链子放在床上,并没有去打断O的白日梦,只是用黑天鹅绒眼罩遮住
了她的眼睛。那眼罩在眼窝下面呈圆形,熨贴地覆在颧骨上,使人完全不可能偷
看,甚至连睁开眼睛都不可能。于是,令人感到欣慰的黑暗就像黑夜一样来临,
O以从未有过的喜悦心情迎接了它,那同样令人感到欣慰的锁链带着她离开了自
我。

  比尔把链子系在她的项圈上请她跟他走,她站起身来,被锁链牵着向前走去。

  从脚下冰凉的砖地,她推测出自己是走在红区的走廊上,後来脚下的地虽然
仍旧很凉,但开始变得粗糙起来,她凭感觉知道自己此刻正走在石头地上,是由
沙石或花刚岩铺成的路面。有两次,那仆人让她停下来,她听到钥匙开锁、随後
重新上锁的声音。

  「注意台阶。」比尔说。

  她走下楼梯时绊倒了,比尔抱住了她的腰,在此之前,除了用锁链捆她的鞭
打她之外,他还从未过她,但此时此刻,他把她压在冰冷的石阶上,她企图用锁
着的双手抓住石阶免得滑下去。他的手抓住了她的乳房,接着他的嘴从一个乳房
移到另一乳房,她能从压着她的身体上感到他缓慢的勃起。他直到尽了兴之後,
才扶她站起身来。她又湿又冷,不断颤抖着,终于下到了石阶的最後一级,同时
听到又一扇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刚一走进去,立刻觉得脚下踩到了厚厚的地毯,铁链又是轻轻一扯,比尔
为她解开了双手、摘掉了眼罩。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又小又矮的圆形拱顶的斗
室之中,墙壁和拱顶都是石头砌成的,可以看到一条条石间的接缝。在门的正对
面,墙壁上嵌着一个铁环,她项圈上的锁链就被系紧在那个铁环上面,那铁环离
地面有叁英尺高,她能向前移动的范围不超过两步。

  这里既没有床和任何可以当床用的设施,也没有任何毯子一类可以盖的东西,
只有叁、四只摩洛哥式的垫子,可是她够不着,那显然不是为她准备的。然而在
她可以够到的距离内有一个壁龛,里面射出微弱的灯光,除了这一点光线之外,
室内一片昏暗。壁龛里还有一只盛着面包、清水和水果的木托盘。围墙脚下有一
圈暖气管,但是从暖气管散发出来的热气盖不住泥土的气味:那种古代监狱和古
城堡地牢中的气味。

  在那褥热的昏暗之中,一丝声音也没有,O很快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再
有白天和黑夜,灯光常明不熄。比尔或其他仆人——对她来说没甚麽区别——随
时撤换着托盘上的面包、清水和水果,带她到附近的一个地牢去洗澡。她始终看
不到那些进来的男子,因为每次他们进来之前,都有一个仆人事先用眼罩蒙住她
的眼睛,在他们离开之後才拿掉。

  她已经失去了辨别他们的能力,分辨不出他们是谁、一共是几个人,以及她
柔软的手和嘴唇盲目地加以爱抚的究竟是甚麽人。有时是几个人一起来,多数情
况下是一个人来,但是每一次在他们占有她之前,总是先让她冲着墙跪下来接受
鞭打。

  她项圈下的环被墙上的锁链系紧,她把手掌贴在墙上,脸贴在手背上,免得
脸被石壁擦伤,膝盖和乳房直接贴在石壁上。她就是这样迷失在不断的折磨和哭
喊之中,圆圆的拱顶抚平了她痛苦的呻吟。

  她等待着,时间已不覆存在。她已经等待了叁个月、叁天,也许是十天或者
十年。

  在天鹅绒般的黑暗里,她的锁链被打开了,她隐约觉得自己被一块厚厚的布
裹了起来,有一个人托着的肩膀和膝弯把她抱起来带走了。她发现自己又回到自
己的房间,躺在黑色兽皮被子下。那是一个清晨,她睁开双眼,她的双手是自由
的,勒内坐在她的身旁,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现在必须穿起衣服来了,」他说,「我们要离开这儿了。」

  她快速地洗了个澡,他帮她梳头,递给她香粉和口红。她走进房间时发现她
的西服、衬衫、外套、袜子和鞋都已放在床边,还有她的手套和小皮包,她甚至
见到自己往日在变天时总爱套在西服外面的风衣和一块护脖子的纱巾,但是这些
衣物里没有腰带和衬裤。她慢慢地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好,把长袜向下卷到膝盖
处,她没穿风衣,因为房间里很暖和。

  正在这时,那个在第一天晚上向她解释过此地各种规则的男人走了进来,他
为她打开了戴了两个星期的项圈和手镯。她是从此从它们的束缚之中解放出来了,
还是因此感到若有所失?她默默无言,几乎不敢去自己的手腕和喉咙。

  他拿出一只小木盒,让她从里面的许多枚戒指中,选择一枚适合她左手无名
指的,这是一种奇特的铁戒指,内侧是金的,戒指上有一个很宽的徽章,中部凸
起,底上部有叁个从大到小的圆,每个圆都呈螺旋状,就像居尔特的光轮。她试
戴的第二只戒指戴上刚刚好,它掂在手里很沉,在铁的钝灰色中隐隐地闪着金光。

  为甚麽是铁的?又为甚麽是金的?她不理解这个标志的意义,在这间房间里
是不可能谈这个的,因为那铁链仍旧挂在床的上方,黑色的被子滑落在地板上,
那个仆人比尔随时可能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中,他似乎真的出现了,穿着那套荒
唐的戏剧服装。

  然而她错了,比尔并没有出现。勒内让她在西服外面套好风衣,戴好遮住袖
口的和手套,她拿起头巾和小皮包,手臂上搭着她的外套。她的鞋跟磕在地板上
的声音不如拖鞋那麽响亮,门一扇扇在身後关闭了,客厅里空无一人。

  O拉着她情人的手,一位陪伴他们的陌生人为他们打开了那扇熟铁大门,记
得珍妮曾经把这里叫作「围墙」,这里已不再有上次看到的仆人和狗。那人掀起
一个绿天鹅绒子,领着他俩穿过去,子在他们的身後垂了下来,他们听到关门的
声音。他们最後来到了一个客厅,从那里可以看到外面的草地,在走下大门口的
台阶时,O认出了那辆汽车。

  她坐在她的情人旁边,他握着方向盘,发动了汽车。他们穿过了一片空地和
一扇敞开的大门,又开了几百米远之後,他停下车吻她。接下来他们驶向归程,
汽车行驶在一个宁静的小城的郊外,O刚好看到了路标上的名字:罗西。

    二、斯蒂芬先生

  O的住所坐落在圣路易斯路,是一所坐北朝南俯视塞纳河的老房子,房间宽
敞但比较低矮,有斜斜的屋顶,两个大房间通向阳台,倾斜的屋沿正好把阳台遮
住。

  两个房间一间是O住的,另一间有一个壁炉,从地板到天花板满书架,平时
充作书房和起居室,必要时也作卧室。对着两扇大窗户放了一张大沙发,壁炉前
有一张古色古香的桌子,有时客人太多,那间面向内院装饰成绿色的小餐室不敷
使用时,就临时把它用作餐桌。另一间面向内院的房间,是勒内的,他常常在这
个房间里着装,并存放他的衣服。O同他合用那间黄颜色的洗漱室,厨房也涂成
黄色,小巧玲珑。

  有一个清扫妇每天来打扫一次房间,房间地板是由红砖铺成的,用的是那种
古色古香的六角形红砖,就是在旧式的巴黎旅馆中常常见到铺在二楼楼梯和连接
楼梯与走廊的平台上的那一种,重新看到这红砖竟是一模一样的。她的房间很小,
粉色与黑色相间的印花布窗紧紧掩着,火在金属栅栏後燃烧,被子叠起,床上显
得很整洁。

  「我给你买了一件尼龙睡衣,」勒内说,「你一直没有这种睡衣。」

  果然,一件雪白半透明的尼龙睡衣摊开在床上她常睡的一侧,雅致得像埃及
雕像的服饰。O在那腰际有松紧带的睡衣上又扎了一条细皮带,睡衣的质地是那
麽轻柔,以致臀部的影子透出来使它看上去是浅浅的粉色。除了与窗同色的屏风
和两只小靠背椅的套子,房间里一片雪白:墙壁、红木四柱床的花边流苏和地板
上的熊皮地毯。穿着那件白色睡衣坐在壁炉边,O开始听她的情人讲话。

  他一开始就告诫她:不要以为她现在已经自由了,除非她不再爱他,立即离
开他,她才可以重获自由,但是如果她还爱他,那就绝无自由可言。她听着他说
这些话,虽默默无言,但内心充满快乐,因为他这是希望向他自己证明她是属于
他的。

  他真是太天真了,居然到现在还没意识到,他对她的所有权是不需要任何证
明的,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了,但仍想强调一下,甚至仅仅为了从中获得某种快乐?

  在他说话时,她注视着火苗,没有也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他站着,不时走来走去。突然间,他对她说,他希望她在听他说话时不要把
双膝靠在一起,也不要抱着胳膊,当时她正用双臂环抱双膝的姿势坐在那里。于
是她提起睡衣的下摆跪坐起来,更确切地说,是用修女或日本女人的姿势跪坐在
脚後跟上,等他继续说下去。由于双膝摊开,她感到那白色的熊毛轻轻但锐利地
扎着她半开的大腿的中部。

  他接着说:她的腿分得不够开,当「分开」这个词和「分开你的腿」这句话
从她情人的嘴里吐出来时,带着那麽大的不安和力量,使她一听之下,不能不产
生一种内心的膜拜等待和庄重的服从,好像眼前是神而不是他在对她讲话。于是
她一动不动,双手手心向上放在膝盖两旁,睡衣的下摆摊开在地毯上。

  他的情人对她的希望非常简单,那就是:她必须随时随地处于可以被得到的
状态。关于接近她是毫无障碍的这一点,仅仅是他一人还远远不够,还须通过她
的穿戴使有经验的眼睛能一眼看出,她是像预期的那样随时可供使用的。他说这
样做有两重意义:第一个她已经知道了,在她到达城堡的头一晚已被告知:她永
远不可以合拢膝盖或闭上嘴唇。她很可能以为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她确实是这
麽想的),但是她要明白,为了严守这一纪律,还需要她做出不懈的努力,这一
努力将不断提醒她:在她和他之间,也许还有其他几个人之间那个共同分享的秘
密,提醒她记住自己的真实地位,即使当她在那些不了解他们秘密的人们之中行
动并显得与常人无异时也不例外。

  至于衣服,她可以随意挑选,必要的话还可以自己设计,他不再要求她按照
到罗西的汽车上那种半裸的装束式样着装。明天她将留在家里,整理她壁橱里的
服装和屉柜中的内衣,她应当把一切类似皮带和衬裤的衣物交他处理,还包括所
有的乳罩,就像那个必须割断带子才能拿掉的乳罩、任何遮住她乳房的长衣、所
有前面不开口的衬衫和长裙,以及任何不能轻易撩起的紧身裙子。

  她将重新去缝制其他样式的乳罩、衬衫和长裙。去见裁缝时她应当在衬衫或
毛衣下甚麽也不穿吗?是的,她应当在里面甚麽也不穿,如果有人注意到了,她
可以用任何她喜欢的方式加以解释,或者乾脆不解释,随她的便,这是她的问题,
只是她自己的问题。

  他对她还有其他吩咐,但他宁愿过几天再说,并希望她在聆听之前穿好适当
的服装,在桌子的小抽屉里她会找到所需的一切费用。在他讲完这一番话之後,
她仍旧一动不动地跪坐着,喃喃地说:「我爱你。」

  他在壁炉里加了一些柴,点亮了床头粉红色蛋白石的台灯,然後他吩咐O上
床等他,他今夜要与她共寝。当他回来时,O伸手关灯,她用的是左手,因此在
黑暗把房间吞没之前,她最後看到的是手指上铁戒指的幽暗光辉。她侧卧着,她
的情人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同时用手握住她腹部的下端,将她拉向他的怀抱。

  第二天一早勒内就出门去了,说要到晚上才回来带她去餐馆。O刚刚在那间
绿色的饭厅里独自吃过午饭,身上还穿着浴衣,电话铃响了。电话安放在卧室床
头灯下,O是坐在地板上接的电话。是勒内,他想知道那个清扫妇走了没有。她
已经走了,侍候完午餐就走了,一直到明天早上才会再来。

  「你开始整理你的衣服了吗?」勒内问。

  「我刚刚开始,」她答道,「我起得很晚,梳洗完已经是中午了。」

  「你穿好衣服了吗?」

  「没有,我只穿着睡衣和浴衣。」

  「先放下电话,脱掉你的睡衣和浴衣。」

  O顺从地照他的话做了。正在这时,电话突然从床上滑下来,她吃了一惊,
把电话放在白色地毯上,她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但是电话并没有被挂断。

  「你是全身一丝不挂了吗?」勒内继续问。

  「是的。」她说,「你从哪儿打电话来?」

  他没理睬她的问题,又接着问:「你还戴着你的戒指吗?」

  她戴着她的戒指呢。

  他吩咐她就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一直到他回家,就这样一丝不挂地把那一箱准
备扔掉的衣服整理好,随後挂断了电话。

  一点钟已过,天气晴朗宜人,一小块阳光在地毯上,照在O刚从身上脱下来
滑落在地板上的白色睡衣和厚棉布浴衣上,呈现出新鲜柠檬皮似的浅绿色,她捡
起这两件衣服拿到洗漱室挂到壁橱里去。

  突然她看到了自己在镜中的形象。那是一面嵌在门上的镜子,墙上和另一扇
门上还各有一面镜子,形成一个大叁面镜:她只穿一双与浴衣同色的绿色皮拖鞋
只比她在罗西的拖鞋颜色深一点点——戴着那个戒指,她不再戴着项圈和皮手镯。

  她独自一人,她是自己唯一的观众,然而她从未想到自己会像此时此刻那样
彻头彻尾地陷入一种害怕孤独的心境,她已经成为一个更加彻头彻尾的奴隶,而
且甘愿如此。

  当她弯腰打开抽屉时,她看到自己的乳房在轻轻颤动。她用了差不多两个钟
头才把要另外装箱的衣服挑出来放在床上。衬裤没甚麽可选择的,她把它们在床
头堆成一小堆。乳罩也一样,一件也不留,因为它们全都是後边有带侧面挂钩的,
她想可以把它们改成前边开口的,开在正中间乳沟下。腰带和吊袜带也不必留,
但她拿不定主意留不留那件粉红锦缎的内衣,它着黑色花边,同她在罗西穿的胸
衣极其相像,她把它单独放在梳妆台上,准备让勒内来决定。还有那些毛衣也得
由他来决定,它们都是套头紧领的,不能从前面打开的,但可以从腰部推上去露
出乳房。所有的衬裙都被放在那个小堆上。

  在屉柜里有一件半身的黑丝衬裙,着很漂亮的皱边,是专为衬在一条太薄的
黑毛料裙下使它看上去不太透明的,她需要上些半身衬裙,那种短短的浅色衬裙。

  她发现她还必须放弃套裙和那种一扣到底的裙子,重新做一些和裙子一样能
从前面打开的衬裙。修改内衣和连衣裙比较容易解释,可是修改衬裙可怎麽对她
的裁缝说呢?她也许应当说,她不怕冷,因此愿意衣服在前面开口,但实际上她
对冷空气相当敏感。她突然想到,自己穿得如此单薄,怎能受得住冬天的严寒?

  她终于收拾完了,衣柜里只剩下前边有扣的衬衫,那条黑色摺裙,还有就是
外衣和那套从罗西回家时穿的西装。接着她去备茶,她打开厨房的茶炉,那个清
扫妇忘了装满木柴篮子,O知道她的情人喜欢在晚上到家时看到自己坐在起居室
的壁炉旁,她从走廊壁橱里的木柴堆上装了满满一篮木柴,提到起居室的壁炉旁,
点燃了火。她就这样蜷坐在一张大安乐椅上,等着他回家,茶盘放在一旁,和以
前不同的是,她遵照他的命令:全身一丝不挂地等着他。

  O到的头一个麻烦是在她工作的地方,说是麻烦也许有些过分,更确切地说
是同事们的诧异。O在一家摄影公司的时装部工作,在摄影室中给人照相,那些
经设计师的手挑选出来的模特儿,往往要在这里摆上几个小时的姿势,她们都是
一些最漂亮、最性感的姑娘。

  她们都很诧异O超了假,直到深秋才回来上班,这段时间是时装业最繁忙的
季节,因为新样品即将推出。但这不算甚麽,最使她们惊讶的是她的变化之大,
乍看之下,很难确切说出她哪里改变了,然而她们能感觉到这个变化,而且她们
越观察她,就越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她站得比以前直,走起路来姿势也更加挺拔,
她的眼睛更加清澈,但最显眼的还是她休息时的优美姿势,和时时处处流露出来
的仪态的雅致和讲究。

  她的衣着一向保守,总是一身干那一行的姑娘爱穿的比较男性化的装束。由
于那些姑娘们——她的工作对象——不论从职业习惯还是从个性上都一向关注衣
饰,她们很快就发现了那些一般眼光看不出来的微妙变化:她穿贴身毛衣时乳房
的轮廓被隐隐地勾画出来——勒内最後同意留下那些毛衣——她转身时摺裙下摆
旋转散开的幅度过大,而且她总是这麽一身,倒像穿的是一种制服一样。

  「太过小女孩气了。」一天有一个模特儿对她说。她是个多发绿眼的姑娘,
有着斯拉夫式的高颧骨和橄榄色的皮肤,「而且你不该穿长袜,」她又说,「这
样穿会毁了你的腿。」

  这番评论是由O自己引起的,她正一面出神、一面急匆匆走过她的面前,在
她斜对面的一张大安乐椅上坐下来,坐下时撩起了裙子,那个高个姑娘一瞥之下,
看到她长袜以上的大腿是赤裸的,长袜只卷到膝盖的高度。

  O注意到她的微笑,那笑容显得十分狡黠,使她不能不怀疑这个姑娘在想些
甚麽,也许她明白了甚麽事。她整理好自己的长袜,依次向上拉平并且系紧,这
不是常见的那种由吊袜带系紧的长袜,所以很不容易弄紧。

  O一边系袜子,一边回答杰克琳:「这样实用。」

  「对做甚麽事实用?」杰克琳想知道。

  「我不喜欢吊袜带。」O回答。

  但是杰克琳并没听她说话,而是盯着那个铁戒指看个不停。同她以前照过的
所有的像都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模特儿,总之,她以前从来
没有从一张面孔和一个身体上创造出过如此丰富的意义和情感。其实O的全部目
标只是为了通过那姑娘淘气的形象在一瞬间闪现出来的美,使那些丝绸、毛皮和
花边显得更漂亮而已,无论是样式最简单的衬衫,还是华贵无比的白色貂皮。

  杰克琳有一头又短又厚的金发,稍稍有点卷。她身穿貂皮时总爱稍稍将头歪
向左肩,把脸蛋藏在竖起的衣领里。有一次O正好抓住了她这个表情,她温柔地
微笑着,头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她平滑坚硬的颧骨紧挨着灰色的貂皮,柔软的
灰色就像刚刚从燃木上掉下的灰烬。

  她朱唇微启,眼睛半开半闭,在微暗的液态光泽之中,她看上去像一个沉溺
于极乐状态的姑娘,她是苍白的,太过苍白了一些,O把这张照片洗得对比度极
低。

  她还给杰克琳照过另一张杰作,更加令人倾倒:这是一幅逆光照,照片清晰
地勾画出她裸露的双肩,勾画出她雅致的头形和面孔,整个面部罩在一幅黑色网
眼的面纱里,上面插着两支羽饰,像一团迷茫的烟雾飘浮在她的头顶上,她身穿
一袭宽大的厚锦缎长袍,那鲜艳夺目的红色使她看上去就像一位中世纪的新娘,
长袍一起拖垂到她的脚腕处,在臀部闪着微光,腰际紧束,一圈胸撑勾出了她的
胸围。

  这件服装被设计师称为节日长袍,在此之前还从来没人穿过,细高跟鞋也是
鲜红的丝绒制成,当杰克琳穿着这身长袍和高跟鞋外加那个可以被想象为面具的
面纱出现在O的面前时,O总是在自己的想象中不断地改造着这个模特儿,使她
的形象更趋完美:这里一点,那里一点——腰再系紧一点,乳房再抬高一点——
它简直和罗西的服装一样了,就像珍妮穿过的那件,同样的平滑、厚重,直泄不
严的丝绸,使人可以在无论甚麽情况下一旦得到命令,就可以在一个动作之间把
它撩起来……谁说不是呢?

  当杰克琳从摄影台上向下走时,正是用那种方式撩起裙子的,她在这台上表
演了十五分钟,同样的沙沙声、同样的乾叶破裂的声音。没有人再穿这种长袍了
吗?

  但她们穿,杰克琳的脖子上也戴着一副金项圈,手腕上也戴着金手镯。O不
由地想到:戴上皮项圈和皮手镯的她,将显得更加美丽。

  随後O做了一件她在此之前从未做过的事:她尾随杰克琳走到那间摄影室旁
的大更衣室里,在那里模特儿们着装化妆、存放她们的衣服和用品。O站在那里,
倚着门框,眼光停留在梳妆台镜子中杰克琳的身上,她正坐在那里,还没有来得
及脱掉那件长袍。那面镜子极大——占了一整面後墙,梳妆台只是一块黑玻璃板
——因此O能在镜中看到杰克琳和她自己的身影,还有那位女服装师,她正在收
拾羽饰和面纱。

  杰克琳自己摘下了项链,她抬起裸露的手臂,腑下有一点点汗光,她的腑毛
是刮过的(为甚麽?O好奇地想到,刮掉它们多麽可惜,她真是太完美了)。O
能闻到那很刺激的、很高雅的、有点像植物气味的香气,她在猜测杰克琳应当甚
麽样的香水——他们会让她甚麽样的香水。这时杰克琳摘下了她的手镯,放在玻
璃板上,发出了勾人记忆的铿锵声,听上去像是锁链的响声。她的头发那麽美,
她的肤色比头发的颜色略深一些,就像海浪退去後留下的细沙那样的颜色。在照
片上,红丝绒洗出来将呈黑色。

  正在这时,杰克琳抬起了那双很少化妆的浓密的睫毛,在镜中,O的目光与
她的凝视相遇了,她直视着她,不能把自己的眼光从那上面移开。她的脸微微有
些发红,不过仅此而已。

  「对不起,」杰克琳说,「我得脱衣服了。」

  「对不起,」O喃喃地说,关上了门。

  第二天,她把头天拍好的样片带回家去,她自己也摸不准自己的心思,是想
把这些照片拿给她情人看呢,还是不想拿给他看。那天,他打算带她出去吃饭的。

  在化妆时,她把那几张照片放在梳妆台上,一边欣赏、一边用她的指头轻轻
地抚摸着照片上的眉毛,那眉毛正在微笑。但是,当她听到门上响起了开锁的声
音时,又把照片放进了抽屉。

  整整两星期了,O一直处于完全准备她被使用的状态,但她仍然不能做到对
此习以为常。直到有一天晚上,她从摄影室回家时,发现她的情人留下了一张便
条,那张便条上说,请她准备她在当晚八点钟同他和他的一位朋友共进晚餐,到
时会有一辆车来接她,司机会上楼叫门。便条上还有一个附言,要求她穿那件皮
夹克,衣服必须全部是黑色(全部两字下打了着重号),并要求她像在罗西时那
样睛功夫化妆,还要上香水。

  六点钟了,时值十二月中旬,天气相当冷——一身黑色装束去赴晚宴意味着
黑丝袜、黑手套、扇形摺裙、那件饰有亮晶晶小星的厚毛衣或是她的黑丝短夹克。

  她决定穿那件黑丝夹克:它有用大针脚缝制的内衬,穿在身上非常贴身;钮
扣是从颈部一直扣到腰部的,就像十六世纪的男子爱穿的那种紧身上衣;它能够
非常完美地勾出乳房的轮廓,因为乳罩是嵌在衣服里面的;它用同样的丝线勾边,
下摆在臀部裂开。唯一的饰物是一排像装饰在儿童雪靴上的那种亮闪闪的大金钩
子,每当她扣上或打开那些又宽又平的环扣时,它们总是发出铿锵的响声。

  O把要穿的衣服拣出来放在床上,床脚下是她那双黑色高跟皮鞋。觉察到自
己正独自一人自由自在地呆在自家的洗漱室时,一丝不苟地给自己化妆香水,O
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是在洗浴之後做这些事的,正像她在罗西时常做的那样,
但她自己的化妆品跟在罗西用过的不一样。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她找到了一些胭
脂,一开始她觉得自己抹得太重了,想用酒精洗掉一些——很不容易洗掉——然
後又重新开始:她在乳头上涂上了牡丹的粉红色。

  她试着把毛发覆盖的阴唇也涂一下,但是没有成功,总算没在那里留下胭脂
的印迹。最後,在抽屉里那些口红中,她找到了接吻时不会掉色的那一种,她并
不喜欢这种口红,因为它们太乾,而且不容易洗掉。就用这种吧,它还算不错。

  她梳好了头,又洗了一次脸,最後上了香水,这种喷雾香水,是勒内送给她
的,她至今还叫不出它的名字。香水发出一种乾木头和沼泽植物的气味,一种带
点刺激又带点野性的气味。在皮肤上的香水很快就消失了,在腋毛和阴部的香水
流下去,留下了一些小小的点子。

  在罗西,O学会了如何消耗她的时间:她为自己了叁遍香水,每次都等新的
香水乾了然後再一遍。她先穿上长袜,然後是高跟鞋,然後是衬裙和长裙,然後
是夹克。她戴上了手套、拿起了皮包,皮包里装着她的粉盒、口红、梳子、钥匙
和十个法郎。她用戴着手套的手从壁橱里取出皮大衣,瞥了一眼床头的钟:差一
刻八点。她斜坐在床边,注视着闹钟,一动不动地等着门铃。最後,她终于听到
了门铃的响声,于是站起来准备离开,就在关灯之前,她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落
落大方又高雅柔顺的表情。

  车子在一个意大利小饭店门口停了下来,当她推开饭店的大门时,映入眼的
头一个人正是勒内,他坐在酒吧旁边,他温存地对她微笑着,拉起她的手,随即
转向一位灰白头发、有一副运动员体魄的男人,他把O介绍给斯蒂芬先生,用的
是英文。

  他们请O在他俩中间的一只凳子上坐下,她正要坐下来时,勒内对她半耳语
地说,小心不要弄乱了衣服。他帮她把衣摆从腿下移开,帮她在凳子边上坐好,
她感到冰凉的皮革直贴着她的皮肤,环形的金属边缘贴着她的股沟,使得她一开
始只能半坐,她害怕一旦完全坐下去,就不得不把两腿并拢起来。裙子拥在她的
身旁,她把右脚跟搁在凳子撑上,左脚尖挨着地板。

  那个英国人一言不发地鞠了一个躬,然後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发现他
在打量她的膝盖、她的手,最後是她的嘴唇。他的神态是那麽平静、那麽一丝不
苟,又那麽自信,这种逼视使O感到,自己正像一件工具被掂量着、被检测着,
而她深知,自己正是这样一件工具。

  似乎是因为受到他的凝视的逼迫,她脱下了手套:她知道她一旦把手露出来,
他就会说话——因为她有一双不同寻常的手,那是一双更像男孩而非女孩的手,
而且她左手的中指上戴着那枚铁戒指,上面刻有叁个金色的螺旋。但是她想错了,
他甚麽也没说,只是微露笑意,这表示他已经看到了那个戒指了。

  勒内要的是一杯马提尼,斯蒂芬先生要的是杯威士忌。他啜着威士忌,等着
勒内喝完了第二杯马提尼,O也喝完了勒内给她叫的葡萄汁,然後说,假如O没
有异议,他们就可以下楼去进晚餐了,那里的单间比饭店的这一层开间小些,也
不那麽喧闹。这层实际上是一间大酒吧。

  「当然,」O这样说着,已经拿起放在吧台上的皮包和手套。

  斯蒂芬先生扶她站起身,并向她伸出右手,她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手中。他终
于直接对她说了一句话,他说:她有一双专门为佩带「铁」而生的手,这「铁」

  看上去与她特别相配。由于他是用英文说的这句话,所以辞义显得有点含混
不清,让人听不明白他所说的「铁」仅仅指的是「铁」那种金属本身,还是指铁
链。

  楼下的包间以白色色调为主,虽然陈设简单,但是清爽宜人,包间里只有四
张桌子,其中一桌的顾客已经用完餐准备离座了。包间的墙壁上装饰着具有壁画
风格的烹调术和意大利旅游地图,用的是一种柔和的令人想起冰淇淋的色调,香
草冰淇淋、覆盆子冰淇淋和阿月浑子冰淇淋。这种色调提醒了O,饭後叫冰淇淋
当甜食,就要上面有许多杏仁和奶油的那种。此时此刻她感到轻松愉快,勒内的
膝头在桌子下面紧挨着她的膝头,她心里明白,不论他说甚麽,仅仅是对她说的
:他一直盯着她的嘴唇。

  他们同意她叫了冰淇淋,但没让她叫咖啡。斯蒂芬先生邀请O和勒内到他家
去喝咖啡。他们吃得都很少,O发现他们两人一直很注意不过量饭酒,而且基本
上没让她喝甚麽酒:他们叁个人才喝了半公升基安蒂红酒。此外,他们吃得很快
:结束时还不到九点。


[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6-29 20: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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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节

  「我让司机回去了,」斯蒂芬先生说,「你开车好吗,勒内?我看最简单的
办法就是直接到我家去。」

  过了奥马路口,可以看到皇宫後光秃秃的树影,还可以看到泛着白光的乾燥
的协和广场,它的上空聚集着浓重的乌云,但还没有下雪。这时,O听到「喀嗒」

  一声响,接着感到热空气从腿下升起来∶斯蒂芬先生打开了车内暖气的开关。

  勒内开始一直沿着塞纳河右岸行驶,接着在皇家港转弯驶上左岸∶在两岸的
石栏之间,河水看上去冻得像石头一般,黑沉沉的,O想起铁矿石也是这种黑沉
沉的颜色。她十五岁时最要好的一位朋友就戴过一枚铁矿石的戒指,上面镶着一
小簇钻石。她那位女友当时已经叁十岁了,可O还是爱上了她。

  O希望得到一副那种黑石做成的项链,不镶钻石,造型简单,或许就是一只
紧箍着脖子的项圈。然而她情愿用这副黑石项圈,那梦中的黑石,去换他们送给
她的项圈吗?——不对,其实那项圈并不是他们送给她的。在O的幻想世界中,
又浮现出那过去生活中的一幕,浮现出玛丽安带她去过的那个丑陋的房间,它就
临着特比高路。O忆起玛丽安怎样解开了自己那两条学生式的大辫子——是她的
辫子,不是玛丽安的——怎样为她脱去衣服,把她放在一张大铁床上,抚爱她时
的玛丽安显得多麽楚楚动人,她发现人的眼睛竟然真的能像星星那麽亮——她的
眼睛看上去就像闪烁的蓝色星星。

  勒内把车停了下来。O没有认出这条小街,只知道它是一条连接大学路和百
合路的横街。

  斯蒂芬先生的住宅在院落的尽头,占了那座旧式私宅的一侧,所有的房间一
间套一间排成一列,最里面的一间最大,也是看上去最为舒适的一间,家具都是
用深色的英国红木制成,套着淡黄和灰色的罩子。

  「我并不要求你照管壁炉,」斯蒂芬先生对O说,「但是这张沙发是为你准
备的,请你坐下,勒内会去煮咖啡。如果我有幸请你听我下面必须对你说的话,
我将不胜感谢。」

  那张浅色大马士革丝的大沙发安放在壁炉的右边,冲着窗户,从那扇窗户可
以看到花园和院落。O脱下皮大衣,把它放在沙发背上,当她转过身的时候,才
发现他的情人和东道主斯蒂芬先生正站在那里,等着她正式接受斯蒂芬先生的邀
请。她把皮包放在皮大衣旁边,然後解开手套上的扣子。

  究竟要到甚麽时候,她才能学会用别人不易察觉的动作提起裙子,以便能够
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从而使她忘掉自己在外衣下面是一丝不挂的,使她忘记自己
的屈从地位呢?不行,她无论如何做不到这一点。最後,她终于放弃了这无谓的
努力。

  斯蒂芬先生此刻在拨弄着壁炉里的燃木,勒内突然间走到沙发背後,用双手
抓住O的喉管和头发,把她的头按到沙发背上吻她的嘴唇,这个吻又深又长,她
屏住了呼吸,只觉得身体里有甚麽东西在融化和燃烧。

  他松开了一下,只是为了对她说他爱她,接下去又是一个长长的吻。O的双
手在不知不觉间做出了一种忘情的手势,手心向上,静静地摊在她那像花瓣一样
绽开的黑裙子上,这时斯蒂芬先生走了过来。当她终于结束了同勒内的热吻,睁
开双眼时,看到的是那个英国人灰色而无畏的凝视。

  O感到目瞪口呆,十分狼狈,因为她仍然沉浸在喜悦之中,尽管如此,她还
是一下子就看出,他是崇拜她的,而且他十分渴望得到她。有谁能够抗拒她那半
开半闭、湿润而丰满的嘴唇,又有谁能够抗拒她那在侍从式夹克黑领的映衬下显
得愈加雪白的脖子,还有她那双又大又亮执着而率真的眼睛呢?

  然而,斯蒂芬先生除了用他的手指轻柔地滑过她的眉毛,随後放到她的唇上
之外,再没有做甚麽其他的动作,他走到壁炉的另一边,面对着O坐下来,此时
勒内已经坐在一张扶手椅中,斯蒂芬先生开始讲话了。

  「我想勒内大概从没跟你谈起过他的家族,」他说,「但是你也许知道,他
的母亲在嫁给他父亲之前曾经和一个英国人结过婚,这个英国人有一个儿子,我
就是那个儿子,是她把我养大的,直到她离开了我的父亲,所以勒内和我虽然算
不上亲戚,但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兄弟。勒内是爱你的,我对这一点毫不怀疑,即
使他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即使他不做任何动作,只要看看他凝视你的眼神,
就全都明白了。」

  「我还知道,你是那些在罗西呆过的姑娘中的一个,我想你会回到那里去的。
原则上说,你戴的戒指已经给了我对你做一切我愿意做的事的权利,就像所有那
些知道它的意义的男人们所拥有的权利一样。但是这还很不够,我们期望于你的
要比这多得多。我说『我们』,因为如你所见,勒内甚麽话也没说∶他宁愿让我
代表我们两个人讲话。」

  「如果说我们是兄弟的话,那麽我是兄长,我比他大十岁。我们之间的关系
是绝对自由的,我们一向有这样一种约定∶属于我的一切,同时也属于他;属于
他的一切,也全都属于我。你同意参加进来吗?」

  「我恳求你这样做,并且要求你为此发誓,因为仅仅被动地服从,是远远不
够的,我知道我们是可以信赖你的。在你给出你的答覆之前,你将仍然像过去那
样,只有一个主人,一个更加可怕的主人。我向你保证,我是一个比起所有那些
你在罗西向他们奉献过自己的男人更加可怕的主人,因为我会每天都在场。此外,
我特别喜爱某些方式和仪式……。」(这最後一个短句他是用英文说的)

  斯蒂芬先生平静而自信的声音在一片绝对的静寂中震响,就连壁炉中火苗燃
烧木柴的爆裂声也是静悄悄的。O冻结在沙发上,就像一只被钢针钉住的蝴蝶,
由词句和视线构成的钢针穿透了她的身体,把她裸露的身体重重地压在温暖的丝
网上,一动也不能动。

  她已不再是自己的乳房、手臂和脖子的主人。她十分清楚∶他所说的那些方
式和仪式,显然是指对她那双纤长的腿的占有,她那双纤长的腿,那双已经在不
知不觉之间分开的腿。

  两个男人坐在那里,面对着她,勒内正在抽烟,但是在点烟之前,他先点亮
了那几盏遮着黑色灯罩的灯中间的一盏,它能吸去烟雾,在已经被燃着的柴火澄
清的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凉爽的夜气。

  「你这就给我一个答覆呢,还是想再多了解一些情况?」斯蒂芬先生问道。

  「如果你同意了,」勒内说,「我会单独给你解释斯蒂芬先生的爱好。」

  「是要求。」斯蒂芬先生纠正他说。

  O在想,最困难的事情并不在于她表示同意,她清楚地知道,他们俩没有一
个哪怕是有一秒钟的怀疑,以为她会拒绝,她自己也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拒绝。最
困难的事情莫过于把这话说出口,她的嘴唇在燃烧,嘴里一阵发乾,一滴唾液也
没有,恐惧和欲望的双重痛苦折磨得她喉咙发紧,她刚刚恢复知觉的双手变得又
冷又湿。

  多想闭上眼睛,但她不能,两双视线直盯着她的眼睛,那种她无法回避而且
也不打算回避的视线。他们又重新把她拉回到那些在她的意念中已被丢在身後很
久或许是记过丢掉的情形中去了,又把她拉回到那些在罗西发生的事情中去了,
因为自从她从那里回到家中以後,勒内给予她的只有爱抚。

  那枚戒指,那代表着她隶属于任何了解个中秘密的人的象徵物,并没有给她
的生活带来任何变化∶也许是因为她一直没有遇到任何了解这一秘密的人;也许
是因为那些了解这个秘密的人在保持沉默。唯一使她产生过怀疑的人是杰克琳
(可是如果杰克琳去过罗西,为甚麽她没戴这种戒指呢?除此之外,即使杰克琳
知道这个秘密,她对O又能做些甚麽呢?)。

  为了做出回答,她至少应当能够动作,可是此刻她竟然不能按照自己的自由
意志做出任何动作——他们的一个命令就能使她立即站起来,但是这次他们所要
求于她的不是盲目的服从,也不是对命令的默默的顺从,他们这次要求于她的是
对这些命令的预先承认,是亲口把自己宣判为奴隶,亲手把自己交到他们的手上,
这就是他们希望从她这里得到的允诺。她记得自己除了「我爱你」和「我是你的」
这两句话之外,从没对勒内说过别的话。看起来今天他们要让她说出来和表示同
意的那些话,就是要求她具体地说出她迄今为止只是默认的事情。

  她终于使自己挺直了身体,就像即将说出的话会使她窒息那样,她解开了紧
身衣最上边的一只钩子,直到她的乳沟都露了出来,然後她奋力站起身,手和膝
在不停地颤抖。

  「我是你的,」她终于面对着勒内说出了这句话,「无论你让我怎样,我都
照办。」

  「不」他打断了她的话,「是我们的。重覆我的话∶我属于你们俩,无论你
们俩让我怎样我都照办。」

  斯蒂芬先生那又锐利的灰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勒内也一动不动地凝视
着她,O感到自己迷失在勒内的注视之中,她只是逐字逐句地重覆他让她说的话,
就像在法语课上一样,她把那句话全部改成了第一人称。

  「你对斯蒂芬先生和我授予如下权利……」这些权利包括:选择任何地方,
以任何方式处置她的身体的权利;将她束缚在锁链中的权利;为最轻微的过失或
仅仅为了他们的快乐而像鞭打奴隶或囚徒那样鞭打她的权利;当她哭喊时对她的
恳求和哀泣不予注意的权利。

  「我相信,」勒内说,「此时此刻斯蒂芬先生愿意由我来简要地介绍一下他
的要求,而且我和你都同意这种做法。」

  O谛听着她情人的讲话,那些他在罗西对她说过的话又全部回到了她的心中
∶它们几乎是同样的话。但她还是听他讲着,同时感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就像
是一个梦,似乎她不是她本人,或许她根本就不存在。那是一场梦,或者说,是
一场噩梦,那监狱式的设施、那宽大的晚宴长袍、那戴着面具的男人们∶所有这
一切把她从她自己的生活中带走了,到达了不知这一切要持续到何时的幻境。

  在那里,在罗西,她感觉到你在夜间才会有的那种感觉,迷失在你曾经历过
的那种梦境之中,而现在这一梦境又重新开始了∶它确实存在过,它也确实会结
束;你希望它能够结束,因为你不能确定你能忍受得了它;而你又希望它继续下
去,于是你将知道事情的结局。好了,结局就在这里了,结局就出现在她最没想
到的地方(或者根本不再抱有期望的地方),以她最没想到的方式出现(假定她
对自己说,这确确实实就是最後的结局了,在它後面不会再隐藏着另一个结局,
更不会有这个结局之後的结局)。

  现在这个结局把她从记忆中唤醒,回到现实当中。此外,这个封闭的小圈子,
这个私人世界中的现实,突然要摧毁她日常生活中的一切习惯和环境,不论在身
外还是体内。这个现实,已经不再满足于标志和象徵物——那裸露的臀部、敞开
的胸衣,铁戒指——而是要求实现。

  有一点确属事实,那就是勒内从来没有亲手鞭打过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在他带她去罗西之前及同她回家之後只有一个区别,那就是现在他用以前使用她
子宫的方式(他现在仍继续在用)使用她的臀部和嘴。她永远也搞不清她在罗西
受到的那些例行的鞭笞中,是否有一次是由他执行的(如果说有这种可能性的话,
就是因为有时她的眼睛是被蒙上的,或者有时鞭打她的男人带着面具),但是她
对此深表怀疑。

  他总是能够从她身体的被束缚以及完全彻底的被降服中、从她无望的挣扎中、
从她饮泣的情景中,得到巨大的快乐,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因为她认为,他根
本不可能亲自动手,因为他绝不愿意为此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看上去他已经代替
O答应了这件事——他半躺在深深的扶手椅中,舒适地翘着二郎腿,用极其文雅、
极其温柔的声调对她说:由于能够把她自己交给斯蒂芬先生的意志和欲望来支配,
或者说,由于她能够把她自己交给斯蒂芬先生的意志和欲望来支配,他感到非常
快乐。

  无论何时斯蒂芬先生想邀她在他的家里共度良宵或相聚哪怕只是一个小时;
无论他想让她陪他到巴黎以外的甚麽地方,或是就在巴黎的某个地方;无论他邀
她同去某个饭店或者看甚麽演出,他将会直接打电话给她,并派车来接她——除
非由勒内本人来接她。今天,就在此刻,该轮到她说话了。

  她同意上述约定吗?但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此刻让她给出的这个
答覆,意味着她将同意把她自己彻底奉献出来,意味着她将事先同意今後可能发
生的一切事情。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她相当肯定自己从心底里是愿意说「行」
的,可她的肉体却会说「不行」,至少在忍受鞭打这件事情上是如此。至于事情
的其他方面,凭心而论,她不得不承认,斯蒂芬先生的眼神引起了她内心一种又
焦虑又兴奋的感觉,一种因受到诱惑而紧张得发抖的感觉。

  她浑身颤抖得像一片风中的树叶,也许正因为她在颤抖,她深知自己甚至比
斯蒂芬先生更不耐烦地期待着那一时刻的到来,期待着他把他的手、也许是他的
唇加在她身上的那一刻的到来,也许能否使这一刻加速到来就全在于她本人了。

  无论她曾经是多麽富于勇气,她的欲望又是多麽汹涌澎湃,当她正准备作出
最後的答覆时,却突然感到所有的气力一下子都离自己而去,她从沙发里滑落地
地板上,她的裙子像汽球一样在身边摊开。在一片沉寂之中,响起了斯蒂芬先生
空洞的声音,他评论道:她害怕了。

  他的话不是冲她说的,而是对勒内说的。O有一种感觉∶斯蒂芬先生在强忍
着不对她采取任何行动,而且他已经开始後悔他对自己的压抑了。然而她终于还
是避开了他的凝视,双眼紧盯着勒内,因为她生怕勒内看到她看斯蒂芬先生的眼
神,并且把这种眼神当作对他的背叛。然而这绝不是背叛,因为如果他们允许她
在从属于斯蒂芬先生和从属于勒内这两种欲望中做出取舍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
说∶她之所以屈从于前一种欲望,唯一的原因在于勒内允许她这样做,而且在某
种程度上,她认为他是在命令她这样做。尽管如此,她心中仍隐藏着一丝踌躇,
她不知道勒内会不会因为她这麽快轻易就接受了斯蒂芬先生而生气。

  哪怕他做出一点最轻微的表示,就可以立即消除她的犹豫不决,但是他一点
表示也没有,只是再次要求她做出答覆,这已经是第叁次。于是她含混不清地说
∶「你们两个人不论想怎样做,我都同意,」说罢她垂下眼,紧盯着摊开在两膝
之间的双手,嗫嚅问道∶「我想知道,我是不是会受到鞭打。」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在这段时间里,她二十次地懊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然
後她听到斯蒂芬先生一板一眼地说∶「会是经常不断的。」

  随後O听到划火柴的声音和杯子的磕碰声∶这两个男人也许各自又添了一杯
威士忌。勒内就这麽接受了她的决定,勒内一句话也没说。

  「即使我现在同意了,」她说,「即使我现在答应了,我还是受不了这个。」

  「我们要求于你的只是去接受它,如果你哭喊或呻吟,按照我们事先的约定,
那是毫无用处的。」斯蒂芬先生继续说道。

  「哦,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别这样!」O说,斯蒂芬先生站起身来,勒内
也站了起来,弯腰抓住了她的双肩。

  「给我们你的答覆,」他说,「你同不同意?」

  最後她终于表示同意。勒内轻柔地把她从地板上搀起来,然後他在那张大沙
发上坐下来,让她面对沙发跪在他的身旁,她伸出的手臂、上半身和头部斜靠在
沙发上。她闭上眼睛,数年前她见过的一幅景象闪过她的脑际∶那是一幅奇特的
画,上面画着一个女人跪在一张扶手椅前,和她现在的姿势一模一样。地板是由
方砖砌成的,在房间的一角,有一只狗正在同一孩子玩耍,那个女人的裙子是掀
起来的,在她身後不远处,有一个立姿的男人正挥起一束鞭子准备鞭打她,他们
全都穿着十六世纪的服装。那幅画的标题曾经令她感到恶心∶家法。

  勒内的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同时用另一只手把她的裙子高
高撩起,她能感到细棉布的衬里擦到了她的脖子。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臀部,似乎
是想引起斯蒂芬先生的注意,让他欣赏那两处为她增色的小小凹陷,和她两腿之
间的柔软。然後他用这只手按着她的腰,使她的臀部更显突出,并且命令她把双
膝分得更开一些。

  她一言不发地服从了,勒内对她身体的夸耀,斯蒂芬先生对此所作的反应,
以及男人们用语的粗鲁,突然令她那麽强烈而出乎意料地被羞耻心所压倒,以致
她原来萌生的那一点点希望被斯蒂芬先生所占有的欲望变得荡然无存,她开始盼
望着用鞭打来作为一种解脱,好像只有疼痛和哭喊才能成为为自己辩护的理由。

  然而,斯蒂芬先生的手只是打开了她的臀部,然後从肛门进入、退出、又一
次进入,并且抚摸她,直到她再也忍不住呻吟,她的呻吟意味着她被征服了,被
摧毁了,被彻底地羞辱了。

  「我把你留给斯蒂芬先生,」勒内说,「就保持这个姿势,他会在他认为适
当的时候放了你。」

  在罗西,有无数次她保持着这种姿势,跪在那里,把自己交给一个人或所有
的人,但那里她的双手总是被手镯锁在一起的,那时她是一个幸福的囚徒,每件
事都是强加在她身上的,没有一件事是徵得她的同意的。然而在这里,是她自己
的自由意志使她保持着这种半裸的状态,要让她站起身来,或者把她遮盖起来,
只须一个简单的手势就足够了。她的允诺就像皮项圈和锁链那样紧紧束缚着她,
难道说那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允诺吗?

  无论她受到甚麽样的羞辱,或者不如说正是由于她所受到的那些羞辱,由于
她彻底的驯服,由于她以那种顺从的方式开放自身,从而博得了人们的尊重,难
道说这里面不包含着某种快乐的成分吗?

  当勒内离开时,斯蒂芬先生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O就那麽孤伶伶地一动不
动的等在那里,这种等待使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和肉体被出卖的感觉。沙
发的灰黄色丝面贴在脸上使她感到十分平滑,透过尼龙长袜,她感觉到膝下的羊
毛地毯很厚实,她的左腿侧面可以感觉到壁炉中散发出来的热气,斯蒂芬先生添
进去的叁根圆木正燃得劈啪作响,在屉柜上,一架古钟静静地走着,除此之外一
片沉寂。

  O仔细地倾听着,心里想着:在这样一间文明而雅致的房间里,自己此刻的
姿势是多麽荒唐。透过百叶窗能够听到午夜过後巴黎倦怠的喧声,在下一个白天,
在明天早晨,她还能认出沙发垫子上她把脸颊贴在上面的地方吗?以後她会在白
天到这间起居室里来吗?她还会在这里受到同样的待遇吗?

  很明显,斯蒂芬先生并不急于回来,而O,她曾经在罗西无数次那麽顺从地
等待过那些陌生人前来,得到他们的快乐,现在当她想到一分钟或十分钟之内,
他也会用手接触她的肉体,却感到胸口里有甚麽东西堵了上来,然而事情的进程
和她想的并不完全一样。

  她听到他打开门穿过房间的声响。背冲着火,他站在那里观察了O好一阵子,
然後用一种接近耳语的声音,让她站起身来重新在沙发上坐好。这太出乎意料了,
她感到有引起发窘,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他彬彬有礼地给她拿来一杯威士忌和一支烟,两样她都拒绝了。这时她发现,
他穿的是一件浴衣,一种样式非常守旧的灰色粗布浴衣——和他的灰色头发有着
相同的颜色,他的手瘦长而乾枯,平平的指甲剪得短短的,显得异常苍白。当两
人视线相接时,O的脸红了∶这的的确确就是那双抓住过她身体的手,那双她此
刻又怕又想的手。但是他并没有凑近她的意思。

  「我想请你把衣服全部脱光。」他说,「但是,先解开你夹克衫的扣子就行,
不必站起来。」

  O解开那些巨大的金色衣钩,把这件紧身的夹克脱了下来,然後她把它放在
沙发的另一头,那里已经放着她的大衣、手套和皮包。

  「现在抚摸你自己的乳头,轻轻地,」斯蒂芬先生接着说,「你必须用颜色
深一点的胭脂,它们的颜色太浅了。」

  全身靠在沙发背上,O用她的手指抚弄乳头,感到它们很快变硬,挺了起来,
她用手掌遮住了它们。

  「哦,不要!」斯蒂芬先生说。

  她缩回了手,又重新靠在沙发背上∶相对于如此苗条的躯干,她的乳房显得
沉重,隆起的曲线十分雅致,她的脖子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放在大腿两旁。为甚
麽斯蒂芬先生还不弯下腰,把他的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为甚麽他的手还不伸向
那对他眼看着它们硬起来的乳头?虽然她坐那里纹丝不动,但仍能感觉到她的乳
头正随着她的呼吸在颤抖。

  他走过来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却并没有碰她,他在抽烟。忽然,他的手动了
一下——O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不是故意的——使一些仍然灼热的烟灰落在她的
双乳之间。她有一种感觉∶他想羞辱她,用他的蔑视,用他的沉默,用一种疏远
的态度来羞辱她。然而就在不久前,他还是渴望她的,他此刻仍然是渴望她的,
她能从柔软布料做成的浴衣绷紧的程度看出这一点。那麽就让他把她拿去好了,
让他尽情地伤害她好了!

  O因为自己的欲望而憎恨自己,也因为斯蒂芬先生所表现出来的自我控制而
厌恶他。她想让他爱她,是了,这就是真相了∶她确实希望看到他被自己的冲动
而激怒,这种冲动,就是想触摸她的嘴唇的冲动、想穿透她的身体的冲动,如果
必要的话,甚至是蹂躏她的冲动,而不愿意看到他这种平静和自我中心的样子。

  在罗西,她丝毫也不关心那些使用她身体的人们的感觉∶他们不过是她的情
人从她身上获取快乐的工具,她所做的一切使她成为他希望她成为的那种人,就
像石头那样的光滑、平易和温文。他们的手就是他的手,他们的命令就是他的命
令。

  但在这里,一切变得迥然不同,勒内把她转让给了斯蒂芬先生,十分清楚,
他是想和他共同享有她,而并不想再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东西,也不是为了从把
她交给别人的做法中获取快乐,而是为了和斯蒂芬先生分享他最喜爱的东西。

  毫无疑问,这就像在过去的日子里,在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共同分享一次
旅行、一条游艇或一匹马一样。此时此刻,这种分享对于勒内与斯蒂芬先生关系
的意义,比对于他与她关系的意义重大得多。他们两个人日後从她身上寻找的,
将仅仅是对方在她身上所留下的印迹,对方行为的印迹。

  就在刚才,当她半裸地跪在勒内面前,斯蒂芬先生用双手分开她的双腿时,
勒内曾经仔细地向他解释过,为甚麽O的臀部是容易接近的,为甚麽他对这一准
备工作感到欣慰∶因为他忽然想到,斯蒂芬先生将可以按照他的意愿持续不断地
使用这个他最锺爱的孔道。他甚至还说,如果斯蒂芬先生乐意,他愿意把它让给
他一人独享。

  「为甚麽不呢,我乐于从命。」斯蒂芬先生说,但是他又特别声明,尽管这
些约定很不错,他还是有可能会借用O一段时间。

  「O是你的,」勒内答道,「O会很乐意被你借用的。」这样说着,他俯身
向她并且吻了她的手。

  当O想到勒内居然能够部分地放弃她时,这个念头对O来说简直就像一个睛
天霹雳,她认为,这说明她的情人对斯蒂芬先生的关注超过了对她的关注。虽然
他一再对她说,他之所以爱她,爱的就是那个被他变成为客体的她,爱的是她对
他的绝对开放,爱的是他处置她的绝对自由,那种就像随意处置一件家具一样的
自由,那种对自己的一样东西既可以保有更可付出的自由。但是她发现自己并没
有完全相信他的话。

  她还看到了勒内对斯蒂芬先生心悦诚服或曰敬重的另一个标志,那就是,勒
内一度是那麽热切地希望看到她的身体被别人压在身下或遭受鞭打的情景,每当
他看到她那张正在呻吟或哭喊的嘴,看到她那以因痛苦而闭起的满含泪水的眼睛,
他的目光总是那麽含情脉脉、总是燃烧着不曾稍减的感激之情;而现在,他竟然
离她而去,而且是在向斯蒂芬先生展示了她的一切之後,就像掰开马的嘴巴,向
人证明了它足够年轻那样向斯蒂芬先生证明了她足够美丽之後,或更确切地说,
是在向他证明了她足够适合于他的需要之後,而且是在承蒙他接纳了她之後,才
放心地离她而去。

  不论他这一切做得有多麽冒犯人和侮辱人,O对勒内仍旧一往情深。她认为
自己是幸运的,因为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拥有足够的重要性,使他希望从冒犯她的
行为中获得快乐,就像那些虔诚的信徒因为上帝使他们变得卑微而感谢上帝那样。

  但是在斯蒂芬先生身上,她发现了一种像冰和铁一样的意志,这种意志不会
为欲望所动摇。无论她是多麽的楚楚动人、多麽的驯顺,在这一意志的天平上,
她仍然是绝对的一文不值。

  至少到目前为止是如此,否则她为甚麽会感到如此恐惧?在她看来,无论是
罗西的仆人腰带上的皮鞭,还是一直加在她身上的锁链,似乎都没有斯蒂芬先生
凝视着她的乳房但控制自己不去碰它时的那种平静更加可怕。她感到在这种全神
贯注而平静深邃的目光的凝视之下,她细小的肩膀和苗条的身躯显得格外脆弱。

  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感到自己简直快要窒息了。

  指望用这种脆弱去软化斯蒂芬先生是没有用的,她心里十分清楚,实际的情
形恰恰相反∶她献给他的温柔和顺从既可以带来爱抚,又可以带来伤害;既可以
招来嘴唇,又可以招致指甲。她记得斯蒂芬先生曾用他夹着香烟的右手的中指尖
轻轻磨擦她的乳头,乳头很听话地硬挺起来,这对于斯蒂芬先生来说是一种游戏,
或者只是一个游戏的引子,其他就甚麽也没有了。或者,也可以把这个动作看成
是一项检验,用的就是人们检验一架机器是否运行正常的方式。O对这一点确信
无疑。

  斯蒂芬先生坐在椅子扶手上没有动,让她把裙子脱掉,O潮湿的手指把衣扣
搞得很滑,结果她弄了两次才解开裙子里面的黑沙衬裙。

  在她把全身的衣服完全脱光之後,她的高跟皮鞋和只卷到膝盖处的黑色尼龙
长袜,衬托出她小腿的雅致线条和大腿的雪白肤色。这时,斯蒂芬先生站起身来,
用一只手握住她的腰,把她推向沙发,他让她跪在地上,背靠沙发,将她的肩膀
而不是腰部紧紧地压靠在沙发上,然後把她的双腿稍稍分开了一些,她的双手放
在脚腕上,腹部露出,在挺起的乳房上方,她的喉咙向後仰起。

  她不敢看斯蒂芬先生的脸,但是她看到他的手解开了皮带。当他跨到O的身
上时,她仍旧跪着,他抓住她的後颈,插进她的嘴里,看来他寻求的不是她嘴唇
的爱抚,而是她的喉咙深处。

  他弄了很长时间,O感到那令人窒息的肉体在膨胀和变硬,它缓慢而一再重
覆地锤击弄得她眼泪直流。为了更彻底地进入她,斯蒂芬先生索性跪在沙发上,
两个膝盖就贴在她的脸颊两侧,有一瞬他的臀部就坐在她的乳房上。

  她感觉到自己的子宫在燃烧,那无用的被诅咒的子宫在身体里燃烧。尽管斯
蒂芬先生显得很愉快,并且长时间地陶醉在她的身体中,但他并没有让自己达到
快感高潮,而是默默无语地从她身上撤了出去,重新站起身子,没有合起他的浴
衣。

  「你真贱,O,」他对她说,「你爱勒内,但是你很淫荡。勒内难道看不出,
你贪恋而且渴望所有想要你的男人?他难道不明白,把你送到罗西去或是把你交
给其他人,恰恰是为你提供了掩盖淫荡的藉口?」

  「我爱勒内。」O答道。

  「你爱勒内,但是比起别人,你更渴望我。」斯蒂芬先生接着说。

  是的,这是真的,好确实渴望着他。但是即使勒内知道了这一点,事情又会
有甚麽不同呢?她能做的一切只是保持沉默、垂下眼,直视斯蒂芬先生的眼睛就
等于对此供认不讳。

  随後,斯蒂芬先生躬身抓住了她的双肩,使她躺倒在地毯上。她仰卧在那里,
双腿蜷起,斯蒂芬先生坐在她刚才靠过的沙发上,抓住她的右膝,把她拉向他的
身旁。由于她脸冲壁炉,从壁炉里射出的火光照射在好蜷起的腹股沟和臀部上。
斯蒂芬先生没有松手,却突然命令她抚摸她自己,不许她把双腿并拢。O先是惊
得目瞪口呆,然後开始顺从地伸出右手,手指碰到了那已经从阴毛中凸起的像是
在燃烧的阴蒂,就在她下体娇嫩的阴唇相接的地方。

  但是她的手又缩了回去,她嗫嚅道∶「我不能。」

  事实上她的确不能这样做,她一生中唯一一次偷偷地爱抚自己是在家里那张
温暖而阴暗的床上,当时她独自一人在睡觉,但是她从未尝试过用这种方法达到
性高潮。後来她有时会在睡梦中达到高潮,随即失望地醒来,因为这种事总是令
她神经紧张,而且转瞬即逝。

  斯蒂芬先生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她受不住了,又重覆地嘟囔了一遍:「我
不能」,然後就闭上了双眼。

  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件永生难忘的往事,时至今日,每当想起这件事,还
会使她感觉到与当年同样强烈的恶心,那是她头一次见到别人做这件事,当时她
才十五岁,那是玛丽安深陷在旅馆房间皮椅中的身影:玛丽安把一条腿搭在椅子
的扶手上,头搭在另一边的扶手上,她就这麽当着O的面抚爱自己,还不停地呻
吟。玛丽安还提起过这麽一件事∶有一天她正照这副样子在办公室里抚爱自己,
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忽然间她的老板偶然走了进来,正好看见了她在干的事。

  O见玛丽安的办公室,那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房间,有浅绿色的墙壁,从北面
尘封的窗户里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那里只有一只为来访者准备的安乐椅,放在
办公桌的对面。

  「你赶快溜掉了?」O问她。

  「没有,」玛丽安回答道,「他要求我重新来过,这次他把门锁上了,他让
我脱下内裤,把椅子推到窗前。」

  O当时认为玛丽安很有勇气,她十分崇拜玛丽安,也很怕她。当时她坚定地
拒绝了当着玛丽安的面抚爱自己,而且发誓她永远也不会当着任何人的面做这件
事。

  玛丽安不以为然地笑了,并且说∶「走着瞧,等到你的情人求你做的时候。」

  勒内从未要求过她做这件事,如果他要求,她会服从吗?是的,当然她会的,
但是她一想到勒内的眼睛里也会流露出她在玛丽安面前所感到的那种恶心的感觉,
就十分害怕,这真是太荒唐了。而由于这是斯蒂芬先生的要求,事情就显得更加
荒唐。她并不在乎斯蒂芬先生是否会为此而感到恶心,但是不能,她就是不能做
这件事。于是她第叁次喃喃地说∶「我不能。」

  虽然她声音低得就像耳语一般,但他还是听到了,他不再理睬她,只是站起
身来,把浴衣的下摆合在一起,然後命令O站起来。

  「这就是你的服从吗?」他说。

  他用左手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用右手左右开弓打她的耳光。她摇晃着,如
果不是他紧紧抓着她,她早就摔倒在地了。

  「跪下听着,」他说,「我不得不这样说,看来勒内对你的训练,离要求还
差得太远。」

  「我总是服从勒内的。」她嗫嚅着。

  「你是在混淆爱情和服从。你必须服从我而不必爱我,我也不必爱你。」

  听了这话,O感到有一股奇异的说不清理由的憎恶之情和反抗的风暴在胸中
升起,她在心灵深处默默地否认着她听到的每一句话,否认着她自己关于顺从和
接受奴役的承诺,否认着她自己已做出的允诺,否认着她自己的欲望,否认着她
肉体的裸露,她的汗水,她的颤抖的四肢和她眼睛的四周的黑晕。

  当他像勒内曾经提到过的他将要做的那样,让她伏下身子,用胳膊肘支在地
板上,头放在两条手臂中间,臀部翘起,从後边强行进入她的身体时,她挣扎着,
愤怒地咬紧了牙关。

  第一次她没有叫出声来。他又进入一次,这次更加猛烈,弄得她尖叫起来。
她的尖叫既是因为痛,也是因为反抗,看来他心里也完全明白这一点。她还知道
——他为逼得她尖叫起来而感到高兴,因为那意味着她被他征服了。

  完事之後,他扶她站起来,在放开她之前,他对她说道,他射进她身体里的
东西将会变成血,慢慢地从那些由他加在她身上的伤口中渗出来,这些伤口将会
一直燃烧着她,唯一的例外只有在她的臀部供他使用之时。他将不得不以他自己
的方式来强制实行这一切。

  勒内已经给了他对她采取这种特殊使用方式的权利,而他毫无疑问愿意充分
地行使这一权利,她最好不要对此存有甚麽幻想。他提醒她,她已经同意作勒内
的奴隶,所以她也是他的奴隶,但是看起来她似乎并不太清楚——或者说还没有
自觉地意识到——她的承诺都包括了哪些内容。等到她想明白这一点时,再想逃
避已经晚了。

  O一边听他讲话,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对于他来说,要想逃避对她的迷恋
恐怕也太晚了。她不打算很快地被他驯服,而到她被驯服的时候,他将会学会如
何爱她。在她内心的反抗和她敢于表现出来的胆怯的拒绝之中有一个例外,也仅
仅有这一个例外∶她希望在斯蒂芬先生心目中为自己留下一种娇羞的形象,就像
她给勒内留下的印象那样,并且希望他对她产生比仅仅渴望得到她更多一些的感
觉。

  这并不是因为她爱上了他,而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勒内以男孩子爱兄长那样
的热情爱着斯蒂芬先生,她认为他早已准备好,在必要的时候把她奉献给斯蒂芬
先生的任何一个奇思异想,竭尽全力使他满意。她有一种绝不会错的直觉∶勒内
将会学斯蒂芬先生的样子,而且力图学会他的作派,如果斯蒂芬先生表现出看不
起她的意思,勒内将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不管他有多麽爱她,他将会因此而受到他从未受到过的伤害,甚至是从未梦
想过会受到的伤害,是那些罗西的男人们的看法所难以给予他的伤害。这是因为
在罗西,对她来说他是主人,他把她交给那些男人们之後,他们对她的看法是从
他本人这里得到的。在这里,他不再是主人了,相反,斯蒂芬先生是勒内的主人。

  勒内自己并未完全意识到这一点,换句话说,勒内崇拜他,处处想赶上他,
想和他竞争。

  这就是他要和他分享一切的原因,也是他把O送给他的原因∶很明显,她已
经被毫无保留地奉献了给他。勒内也许会继续爱她,只要斯蒂芬先生认为她是有
价值的,而且爱她。直到这时一切才变得清晰起来∶斯蒂芬先生将是她的主人,
不管勒内对此作何想法,他将是她唯一的主人,她和他的关系将是一种确切意义
上的主人和奴隶的关系。她从他那里不可期望任何怜悯;但是难道她不能期望从
他那里得到一点点爱的感觉吗?

  懒散闲适地坐在壁炉旁那张大安乐椅上,斯蒂芬先生就让O那麽一丝不挂地
站在那里,等待他的下一道命令,她默默无语地等待着。後来他终于站起身来,
让她跟着他走。此时O的身上除了高跟鞋和黑丝袜,仍旧是赤裸裸的,她跟着他
走上一段楼梯,进入一间小小的卧室。它小到只能在一个角落放一张床,另一个
角落放一个梳妆台,还有一张椅子摆在床和窗户之间。这个小房间同一个略微大
些的房间连在一起,那是斯蒂芬先生的房间,两个房间中间有一个共用的洗漱室。

  O先把自己洗净擦乾——毛帽是粉红色带浅花的——随後脱掉高跟鞋和长袜,
爬进冰冷的被窝。窗是开着的,外面是黑沉沉的夜。

  在关上连接这两个房间的门之前,斯蒂芬先生走到已经躺在床上的O的身旁,
吻了她的手指尖,这个动作他曾经做过一次,那次是在她从酒吧的高脚凳上站起
身时,他吻了她那只手上的铁戒指,向她致意。如此说来,他已经用他的手和阳
具进入了她的身体,一一地蹂蹒了她的口和臀,而最终仅仅肯用他的嘴唇来碰碰
她的指尖。

  O啜泣着,一直到天亮才睡着。


[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6-29 20: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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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节

  在第二天午前,斯蒂芬先生的司机把O送回家。她是十点钟醒来的,一位黑
白混血的老仆人给她送来一杯咖啡,为她准备好浴盆,拿来了她的衣服,但不包
括她的皮大衣、手套和皮包。她下楼时发现这些东西放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起居
室空无一人,百叶窗已经打开。从沙发对面的窗户望出去,她能看到一个绿色但
很狭小的花园,看上去像个水族馆,花园里只种了常春藤、冬青和一些灌木。

  在她穿外衣时,那个黑白混血仆人告诉她,斯蒂芬先生已经出去了,说着递
给她一个信封,上面只写着她的名字的缩写,里面的白纸上有两行字:「勒内打
电话来,他六点钟到摄影室找你。」署名只有一个字母:S。下面加了一行附言
:「那条鞭子是为你下次造访准备的。」

  O瞥了一眼四周,在桌子上,在昨天晚上斯蒂芬先生和勒内坐过的那两把椅
子之间,有一条又细又长的马鞭,放在一瓶黄色的玫瑰花旁边。

  仆人在门旁等待,O把信放进皮包,离开了这所房子。

  这麽说勒内给斯蒂芬先生打过电话了,却没给她打。O回到家後,脱下衣服,
穿着浴衣吃了午饭。她还有充足的时间重新化妆梳头,穿好衣服去摄影室,她应
当在叁点钟上班。

  电话铃一直没有响,勒内没有给她打电话。为甚麽?斯蒂芬先生对他都说了
些甚麽?他们会怎样评论她?她忆起他们当着她的面使用那些词句,他们对她身
体的优点所做的那些零星的评论,那些所谓「优点」仅仅是以他们的要求为标准
的。

  也许是因为她还不太熟悉英语中的这一类词汇,但是所有那些她能为这找到
法语对应词的词汇,在她听来都是绝对粗鄙,充满蔑视语气的。的确,她曾经被
很多人像对待妓院中的妓女那样频繁地占有过,那麽为甚麽他们应当用不同的态
度对待她呢?

  「我爱你,我爱你,勒内,」她不断地重覆着这句话,在她冷冷清清的房间
中温柔地呼唤着他,「我爱你,做你想对我做的一切,但是不要离开我,看在上
帝的份上,不要离开我。」

  有谁会可怜那些处在期待之中的人们呢?他们可以很容易被辨认出来:从他
们变得舒缓的姿态当中;从他们强装出来的关注目光当中那目光确实是关注的,
但他们真正关注的是在目光所及处之外的甚麽东西上面,还有从他们的心不在焉
当中。多麽漫长的叁个小时,在摄影棚里,一个O不认识的丰满的矮个子红发姑
娘为她作帽子模特儿,O一直显得心不在焉,每分每秒都在盼着时间快点过去,
内心充满焦虑。

  在衬衫和红丝衬裙外面,她穿着一条格子花呢的裙子和一件紧身短夹克,她
衬衫的亮红色从敞开的夹克下面露了出来,使她本来就十分苍白的面颊,显得更
加苍白。那个小个子模特儿对她说,她看上去像个倾国倾城的妖姬,「为谁而倾
呢?」

  O不由地自问。

  如果是在两年以前,在她遇到并爱上勒内以前,她会发誓说:「为斯蒂芬先
生而倾」,并加上一句「他早晚会知道这一点的」。然而,她对勒内的爱和勒内
对她的爱,缴掉了她的一切武器,她不但再了没有过有关自己的力量的任何新证
据,而且自己一度拥有过的力量也被剥夺得一乾二净。

  她曾经是冷酷和易变的,她喜欢用话语或身体语言表示出对那些爱着她的男
孩子的藐视,而且甚麽也不给他们。有时她会心血来潮地献一次身,仅仅一次而
已,而且是毫无理由的,以此作为一种补偿。这种做法,常常把他们的热情煽得
更加旺盛,更加狂热,而她从不接受这种热情。

  她确信他们在爱着她:其中有一个曾试图自杀,当他从医院出来之後,她到
他那里去了,在他面前把衣服脱光,躺在他的沙发上,但不许他她。由于痛苦和
热情而变得苍白的他,默默地盯着她看了两个小时,但始终遵照他自己的诺言,
不敢越雷池一步。她根本不想再见到他,这并不是因为她轻视那被她唤起的欲望,
她理解这种欲望,或者她认为自己是能够理解的;而是因为她在女孩身上,在那
些偶然结识的年轻的陌生女孩身上体验过同样的欲望(或许仅仅是她以为自己是
这样)。

  她们当中有些人被她征服之後,她把她们带到一些隐秘的旅馆里去,那里有
着狭长的走廊和糊着壁纸的墙壁;而另外一些女友则被她的举动吓坏了,从此不
再理睬她。但是,被她视为欲望或误以为是欲望的东西,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种征
服他人的渴望。然而,无论是她的强悍外表,以及她曾有过好几个情人这一事实
如果你能称她们为情人的话还是她的硬心肠和她的勇气,在遇到勒内之後,却一
下子全部丧失得一乾二净。在一个星期之内,她既学会了害怕,又学会了忠贞不
瑜;既领略了悲愤的苦味,也尝到了幸福的甜味。

  勒内就像海盗扑向他的俘虏一样扑向她,而她也沉醉在自己被捕获的感觉中。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脚腕、身体的每一部位以及她身心的最深处所受到的
束缚,那束缚比一丝头发更难以察觉,却比小人国的人用来捆绑格列弗的绳子更
加强劲,那是一种神经随着她情人的一颦一笑而一紧一松的束缚。从此她不再拥
有自由了?

  是的!感谢上帝,她不再是个自由人了。但她是光,她是云中的仙女,她是
水中的鱼儿,彻底迷失在幸福之中。她的迷失,是因为一缕情丝,这掌握在勒内
手中的绳索,就是她与现实生活唯一的联系。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当勒内那只紧抓着她的手松开来的时候或者当她
认为他是这样时当他对她的关注似乎不再热切时,当他使她觉得被冷淡了或有一
段时间不来看她时,不回覆她的信,使她认为他已经不想再见她,快要停止爱她
时,她就像遭了雷击一样,感到窒息。草儿变成黑色,白天不再是白天,黑夜也
不再是黑夜,白天黑夜全都变成地狱中的刑具,在用不断变换的亮光和黑暗来折
磨她。

  凉水使她觉得恶心,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座已经化成灰烬的雕像苦涩,无用,
遭受诅咒就像戈莫拉的盐制雕像那样。她感到有罪,那些虽然爱着上帝但被他抛
弃在夜晚的黑暗之中的人是有罪的,因为他们已经被他抛弃,他们沉没在回忆的
海洋之中,去寻找自己的罪恶的所在。她回顾了自己的经历,去寻找自己的罪过,
她发现的仅仅是一些意义不大的善意或一点点自我陶醉,并没有多少是真正发自
内心的。

  例如,偶尔勾起过对勒内以外的其他男人的欲望,这些男人能够引起她兴趣
的地方仅限于同勒内相似的方面。她是属于勒内的,这一点会使她感到快活,使
她的幸福像美酒一样溢出了酒杯。到目前为止,正是对勒内的完全彻底的顺从,
造成了她那些软弱的、没有主见的、轻薄的行为但它们是些甚麽样的行为呢?她
应当引咎自责的只有一些思想和逃避的企图而已。然而,勒内确信她是有罪的,
而且在不自觉地惩罚着她那些他并不知晓的罪恶(因为这一罪恶仅仅存在于她的
心里),然而斯蒂芬先生马上就发现了这一罪恶她的放荡。

  对于按照勒内的意愿遭受鞭打和卖淫,O感到快乐,这不仅因为她那隐忍的
顺从使她能够向她的情人提供一种证据,证明她是属于他的;还因为那些由鞭笞
所带来的痛苦和羞辱,那些占有她的人以强迫她达到快乐的方式加在她身的强暴,
那些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而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感觉的行为,在她看来正是
对她的罪孽的救赎。对她来说,那些拥抱是污秽的;那些手对她的乳房的触摸是
不可忍受的侮辱;那些舌头和阳具就像粘乎乎的野兽,在她竭尽全力闭得紧紧的
双唇和前後两个孔道周围蹭来蹭去。

  这一切曾经使她由于恶心而变得全身僵硬,曾经使她拼尽全力熬住那些意在
使她屈服的鞭打,但是,她最後终于还是屈服于那些鞭打,被迫交出了自己。尽
管如此,假如斯蒂芬先生是对的可该怎麽办?假如她确实喜欢上自己的被玷污可
该怎麽办?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越是如此下贱,勒内愿意让她充当他获得快乐
的工具这件事就显得愈加慈悲。

  在孩儿时,O曾经在一个房间的白墙上读到过用红字写成的一句《圣经》里
的话,那是在威尔士,她在那里住过两个月。那句话是新教徒常常作为座右铭摆
在自己房间里的:落入活着的上帝之手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对,O对自己说,那是不正确的,可怕的事是被活着的上帝所抛弃。每当
勒内拖延约会日期或者在约会时迟到,就像他今天这样六点钟已经过了,已经六
点半了O都会被疯狂和绝望的双重感觉紧紧攫住,但这完全是空穴来风。无中生
有的疯狂、无中生有的绝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勒内会来的,他一定会的,甚麽也没有改变,他是爱她的,只是被职员会议
拖住了,或被一些额外的工作耽搁了。他只是没有时间通知她。在这绝望的一瞬
过去之後,O从窒息中苏醒。然而,每一次这样可怕的打击,都会在她心底深处
留下一个模糊的预感,一个灾难将临的警告:有时勒内并不在意让她知道他迟到
的原因,有时只是为一轮高尔夫球或一把桥牌,有时是为了另外的甚麽人,因为
他要让O知道:他虽然爱她,但他是自由的;他虽然看重她,但他又是轻浮易变
的,非常的轻浮易变。

  多麽希望那令一切灰飞烟灭的一天永不到来,那令人疯狂的一天永不到来,
那令人窒息的一天永不到来!哦,让奇迹继续下去吧,让我继续享有这一恩惠吧,
勒内,不要离开我!每一天O都不看也不想看明天以後的日子;每个星期,O都
不愿意看到下个星期以後的星期,对她来说,和勒内在一起的每个夜晚都像永恒
一样的长久。

  七点钟时勒内终于来了。他因为又见到了她,显得非常高兴,当着那正在修
理泛光灯电工的面吻了她,也当着那个正好走出化妆室的矮个子红头发模特儿的
面,还当着杰克琳的面没人料到她也会来,她只是偶然跟着另一个模特儿来的。

  「多麽动人的景象」杰克琳对O说。「我正好路过这儿,我想管你要你给我
照的最後一张像,可是我想,我来的不是时候。我马上就走。」

  「小姐,请留步,」勒内叫住她,并没有松开O的腰,他又说了一遍,「请
不要走!」

  O给他们互相作了介绍:杰克琳,勒内;勒内,杰克琳。

  那个红发模特儿生气地回到她的化妆室去了,那个电工在假装忙着干活。O
看着杰克琳,同时感到勒内的目光也在望着同一个地方。杰克琳穿着一件滑雪装,
是那些从不滑雪的电影明星爱穿的那一种,她的黑衣勾勒出两个小小的分得很开
的乳房,她的紧身滑雪裤同样勾画出她那双爱做冬季运动的女孩的修长的腿。她
身上的一切看上去都像雪:她的灰海豹皮夹克闪着洁白的光泽;她的头发和眼上
涂的银灰色眼膏,看上去像阳光下的白雪。

  她唇膏的颜色深红近紫,而当她笑着,抬起眼看着O时,O对自己说,没有
人能够抵御自己的欲望,那就是去啜饮那银色眼下的两潭碧绿的水波,去脱掉她
的毛衣,然後把他的手放在那丰满的小乳房上。你看:勒内还没有完全回到她的
身边,仅仅因为他来了,她就恢复了对他人和对自己的鉴赏力,恢复了她对生活
本身的兴趣。

  他们叁个人是一起离开的。在皇室路上,已经飘了两个小时的鹅毛大雪这会
儿变成了打着旋的细小的白蝇,刺在脸上生痛,人行道上的融雪岩盐在他们的脚
下扎扎作响,正在融化着积雪。O感到冷气正顺着她的腿盘升上来,紧紧地裹住
了她裸露的大腿。

  O十分清楚自己喜爱的年轻女人的类型。这并不意味着她想给人自己在与男
人竞争的印象,也不是因为她想用一些男性的品质来弥补女性天性中那种难以觉
察的卑微。的确,在二十岁时,她曾经追求过她众多女友中最美丽的一个,她喜
欢亲手为她摘掉帽子,喜欢在她走过时注视着她,喜欢在她下出租车时伸手去搀
扶她。

  由于同样的原因,她绝不能容忍陪她在点心店吃茶而不是由自己来付账。她
吻她的手,走在大街上,在没人时,瞅准机会也吻她的嘴唇。但是她故意表演出
来的感情,大多是为了向流言示威,其中孩子气多于真情实感。

  从另一方面来说,她有一种真实而深刻的迷恋,那就是对精心描画过的甜蜜
的嘴唇屈服于自己唇下这种美妙感觉的迷恋;对下午五点钟拉起窗、点亮壁炉上
的台灯、在半明半暗的沙发上那半开半闭的发出细瓷或珍珠光泽的美丽双眸的迷
恋;对那急切地呢喃着「再来,哦,求求你再来一次……」的嗓音的迷恋;对沾
在她手指上的海水一样的气味的迷恋。

  她觉得去追求也是一种享受。这并不是为了追求本身,无论追求本身是多麽
令人感到愉快和神奇,而是为了在这种狩猎的行动中,所体验到的那种完美的自
由感觉。她,而且仅仅是她一个人,定下了那些规则,指导着整个事态的进程
(这是她对男人从未做过的事,或者说是她对男人仅仅以最隐蔽的方式做过的事)。

  每次都是由她来提起一个话题,由她来确定约会的方式,接吻时也是她主动,
而不乐意别人先来吻她。由于她是追求者,所以她从不允许那个接受她抚爱的姑
娘也来爱抚她。虽然她希望能尽快看到女伴的裸体,可是总是能够很快为自己不
脱衣服找到藉口。她常用的藉口包括,推说自己很怕冷,或者推说那正好是她这
个月不适合脱衣的日子。

  此外,她总是能够成功地从某个女人身上发掘出某些美丽之处。她还记得,
就在莱希外面,她曾经试图引诱一个相貌丑陋、很不情愿而且脾气极坏的小女孩。

  她喜爱她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她那一头金发。它们被剪得长短不齐,遮在皮
肤上像一片明暗相间的树林。虽然看上去毫无光泽,可是又柔软又平滑,从头上
直披下来。

  但那个小女孩拒绝了她的勾引。假如有那麽一天,快乐之光会照亮小女孩这
张讨人厌的脸蛋,那也绝不是因为O,O热烈地爱着那一张张在爱的光辉中显得
格外年轻而圆润的面孔,它使人看不出她们的年龄,虽然它不会使她们变得年轻,
但会使她们的嘴唇像涂了唇膏一样显得丰满,使她们的眼睛变得更有神彩,更加
清澈。

  在这种变化之中,O对她们的崇拜超过了她自己的骄傲,因为最动人的一幕
并不是由她造成的;在罗西,她曾体验过类似的不舒服的感觉,那是当她看到某
个姑娘被一个陌生人占有时,面孔上发生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化。那些裸露而驯
服的肉体征服了她,使她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即使她的女伴仅仅同意在一个锁
起的房间里为她展示她的裸体,那已是给了她一份她永远不能以同样方式偿还的
礼物。

  假日的阳光和沙滩上的裸体却不会给她留下任何印象并不仅仅因为那是在公
共场合,而且因为她在某种程度上对公共场合及不与外界隔绝的环境怀有防范之
心。她总是以不懈的热情去追寻着其他女人的美,超过了她对于自身的美的关注,
无论甚麽时候她偶尔瞥见自己在镜中的身影,总会同时在幻想中看到她们的影子。

  她从女伴身上观察到的吸引她的力量,正是她自己对男性产生诱惑的力量。
她欣喜地发现,她在女人们身上寻求的东西(她们从不或绝少对她有同样的要求),
正是男性热切和焦急地在她身上寻求的东西。

  于是她这个人无论对于男性还是女性来说都是同谋,她从与他们的关系中,
得到自己的一份糕点,同时也吃掉它。有些时候这种游戏并不容易玩。O就这样
爱上了杰克琳,她对她的爱跟对其他人的爱相比,既不太多也不太少,而且O认
为对她使用「爱上」这个词(它总是被她频繁地使用着)是恰如其分、毫无疑问
的。可是为甚麽她这次要隐瞒住对她的爱呢?

  当码头沿岸的白杨含苞待放时,白天变得越来越长了,情人们有了工作之馀
在花园中小坐片刻的时间。这时O认为自己终于有了面对杰克琳的勇气。在冬天,
杰克琳裹在她的漂亮的皮大衣里,对她来说显得过于意气飞扬,过于光彩照人,
不可接触,不可接近。杰克琳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而春天把她带回到寻常服装、
平底鞋和毛衣里面。梳着那种荷兰式短发,她终于恢复到一种年轻娇嫩的女学生
模样。

  在大学预科做学生时,O常常抓住女同学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把她们拉进空
无一人的更衣室里,把她们推到挂着的外衣上面。外衣从衣架上滑落下来,O大
笑不止。她们总是穿着一身纯棉制服衬衫,在胸兜上用红线绣上自己姓名的缩写。

  就在叁年以後,在离O所在的学校叁公里以外,杰克琳在另一所大学预科学
校读书,身上穿着相同的衬衫。有一天当杰克琳为某种时装作模特儿时,非常偶
然地轻叹一声说,说真的,如果当初在学校时能有这样漂亮的衣服,她们会不知
有多麽快活呢。要不就是允许她们只穿工装,底下甚麽也不穿,那有多好。

  「你这是甚麽意思,甚麽也不穿?」O问她。

  「当然是不穿裙子了,」杰克琳答道。

  O一听就感到脸红起来,因为到此时为止,她仍然对自己在裙子底下甚麽也
不穿难以习惯,所以任何双关语在她听开都像是一种讽刺。她不断地对自己说,
人在衣服里面归根结底总是裸体的,但这对她没甚麽作用。不行,她还是感到自
己像那个从维罗纳来的女人一样浑身赤裸。

  她就这样走出去把自己交给那个围城军队的头目,以此来拯救她的城市:她
在外衣下甚麽也没穿,那外衣只须一个动作就可以被撕开。她还觉得自己就像那
个意大利人,她的裸体意味着救赎。可是自己又是去救赎甚麽呢?

  由于杰克琳对自己满怀自信,她没有甚麽需要救赎的;她也不需要向自己证
明甚麽,她所需要的只是一面镜子而已。O一面谦卑地注视着她,一面在想,如
果一个人要把花献给她,那只能是玉兰花,因为它们那厚实无光的花瓣在凋谢时
会变成水泡状;要不就是山茶花,因为它们蜡白色的花瓣有时会染上一抹粉红。

  当冬天褪去时,镀在杰克琳皮肤上的一层苍白颜色就像融雪一样地消失了,
只有山茶花才会改变得如此神速。但是O唯恐自己因为这些太富于戏剧性的花儿
出乖露丑。一天,她带了一束兰花风信子花给她,它们香气袭人,就像晚香玉的
气味那样:浓郁,冲鼻,缭绕不去,有一种山茶花应有却没有的芳香。

  杰克琳把她蒙古式的小鼻子和粉红色的嘴唇埋在那温暖浓密的花朵中。她最
後这两个星期不再涂红色唇膏,而改用粉红色的唇膏了。

  「是给我的吗?」她露出一副女人在接受礼物时常有的欣喜表情。

  然後她向O道了谢,并问她勒内是不是会来接她。是的,他会来的,O说。
他会来的,她又对自己重覆了一遍。仅仅是为了他,杰克琳才会把她那双冷若冰
霜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抬起来一下。她站在那里默默地一动不动地摆姿势时,那双
眼睛从不直视任何人。

  她不需要任何人来教给她如何保持沉默,如何把手垂在身体两侧,如何把头
稍稍向後仰。O盼望有朝一日能抓住她颈後的一缕金发,让她驯服的头完全仰起,
然後至少用她的手指轻柔地摸一摸她的眉毛。但是她知道,这恰恰也是勒内想要
做的事情。

  她完全清楚,一向是那麽大胆无畏的自己,现在为甚麽会变得如此羞涩;为
甚麽她渴望得到杰克琳已长达两个多月,却没有一字一句一举一动把这一欲望泄
露出去,并竭力为自己的胆怯做出连自己也难以说服的解释。障碍并不在杰克琳,
而在O的灵魂深处,它的根在她心里扎得比以往任何感觉都要深得多。

  那是因为勒内把自由还给了她,而她厌恶这个自由,她觉得这个自由比任何
锁链都差之远矣。她的自由把她和勒内分开了,她完全可以在不论甚麽时候抓住
杰克琳,一言不发地把她的两只手按在墙上,就像被钢针刺穿的蝴蝶那样,杰克
琳会被她按得一动也不能动,也许连笑也笑不出。O喜欢那些被人捕获的野兽,
它们或者被用作诱饵,或者按照猎人的命令向前跑,引诱猎人来抓住它们。

  然而,此时此刻,不是别人恰恰是她自己紧靠在墙上,苍白而发抖,被自己
的沉默强钉在那里,被自己的沉默束缚在那里,快乐地保持着沉默。她在等待着
比已经得到的允诺还要多的东西,因为她已经得到了允诺。她在等待着一个命令,
这个命令将不是从勒内那里而是从斯蒂芬先生那里向她发出的。

  自从勒内把她送给了斯蒂芬先生之後,已经有好几个月过去了。O恐怖地注
意到,在她情人的眼中,斯蒂芬先生变得越来越重要。此外,她还感觉到,在这
件事情上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有关斯蒂芬先生在她的想象当中变得日益
重要这一点也许只是一种错觉,在变的不是斯蒂芬先生的重要性,而是她自己对
这一既成事实的认识,以及对这一感觉的承认。

  她很快就注意到,勒内选择与她共度的夜晚,总是在她到斯蒂芬先生那里去
之後(斯蒂芬先生只在勒内离开巴黎时才和她度过整个晚上),她还注意到,在
勒内留宿斯蒂芬先生家的唯一一个晚上,除了在她偶尔挣扎时帮助她保持对斯蒂
芬先生来说更加方便可用的姿势之外,他始终没有过她。

  他极少留下来过夜,除非斯蒂芬先生表示需要他留下,他从来没有留下来过。

  而且不论何时留宿,他总是穿着整齐,就像他头一次带O来到这里时那样。
他沉默寡言,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不断往壁炉里添柴,为斯蒂芬先生倒饮料可他
自己却从来不喝。

  O觉得他看她的目光就像驯兽人在看他驯的兽,他关注的是它的表现是否彻
底驯服,从而为他面上增光;他看她的目光更像是一位王子的卫士或是一个强盗
头子的副官,严密地监视着他从街上找来的一个妓女。

  其实他是在扮演一个仆人或助手的角色,这一点的证据还在于,他对斯蒂芬
先生脸色的关注程度远远超过了他对O的关注程度在他的目光之不,O感到自己
只剩下了肉感这一重意义:通过把这一感官的快乐奉献给斯蒂芬先生,勒内向他
表达出自己对他的尊敬和崇拜,甚至为了後者能够从自己送给他的东西中得到快
乐而对他感激涕零。

  如果斯蒂芬先生喜欢的是男孩子,那麽一切也许会变得简单得多,O丝毫也
不怀疑,勒内即使并不情愿,但一定会满足斯蒂芬先生提出的乃至最过分的要求
的。

  然而,斯蒂芬先生只喜欢女人。

  O相信,通过她的身体这一媒介,通过这个由他们两人共同分享的肉体,他
们获得了某种更神秘更微妙的东西,那是一种更加热烈的神交,这一观念虽然十
分费解,但她难以否认它的存在和它强大的力量。此外,为甚麽这种界线要以抽
象的方式表现出来呢?在罗西,O曾经有过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既属于勒内又属
于其他男人的经验。为甚麽勒内在斯蒂芬先生面前不但要克制自己想要占有她的
欲望,而且克制自己给她下命令的欲望呢?(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转达斯蒂芬先生
的命令)在她作出最後答覆之前,曾经问过勒内这是为甚麽。

  「出于敬意。」勒内答道。

  「可我是属于你的。」O说。

  「你首先属于斯蒂芬先生。」

  事情的确是这样,至少在勒内把她交给他的朋友这个意义上。这种奉献是绝
对的,在一切有关她的问题上,斯蒂芬先生最最细微的欲望也总是要优先于勒内
的决定,甚至优先于她自己的决定。

  假如勒内本来已决定带O去吃晚餐,然後去剧院,而斯蒂芬先生恰好在他来
接她之前一个小时打来电话,那麽勒内仍会如约来到摄影棚,可只是为了把她带
到斯蒂芬先生的门口,把她留在那里。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O请求勒内能
够让斯蒂芬先生换个时间,因为她那天特别想和勒内一起出席一个他们两人都受
到邀请的晚会,勒内拒绝了。

  「我甜蜜的小天使,」他说,「这麽说你还是不明白,你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我已经不再是负责管理你的主人了?」

  他不但拒绝了她的请求,而且还把她提出请求这件事告诉了斯蒂芬先生,当
着她的面,他要求斯蒂芬先生为此而处罚她,处罚要严厉,让她绝不敢再生出这
种逃避责任的念头。

  「那是一定的,」斯蒂芬先生答道。

  这番对话是在那间铺着边地板的小小的椭圆形房间时进行的,房间里唯一的
一件家具是一张嵌着真珠母的桌子,这个房间夹在黄颜色和灰颜色的两间起居室
之间。

  勒内在出卖了O并且得到斯蒂芬先生的肯定答覆之後,立即起身告辞。他和
他握了握手,对O微微一笑,然後就走掉了。透过窗户,O看着他穿过院子,他
没有回头,她听到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接着是发动汽车的声音。

  在一瞥之下,O从嵌在墙上的一面小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形象:她由于恐惧
和绝望而变得苍白了。然後她机械性地向斯蒂芬先生走过去,他为她打开了起居
室的门,站在一边等她走过。她看了他一眼:他也像她一样的苍白。这时,一个
想法像闪电一样划过她的脑际:她有绝对的把握他在爱着她。但这只是一个转瞬
即逝的想法,像它来时一样快地消失了。虽然她并不相信这一点,而且责备自己
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她却因此而感到安慰。

  这时她看到他做了一个极为简单的手势,便立即开始顺从地脱掉衣服。然後,
在认识他以後这麽长的时间里,O第一次彻底地向他奉献了自己。在这些日子里,
他每星期叫她来到他家两叁次,慢慢地享用她。有时,他让她一丝不挂地等待一
个小时也不来她。有时,听着她的哀求却毫无反应。她的确哀求过他,他对她总
是在按照同样的顺序做同样的事,就像是遵循着某种固定的仪式。

  于是她逐渐了解到,甚麽时候她应当用嘴去爱抚他,甚麽时候她应当跪下,
把脸埋在丝面沙发里,只向他提供自己的臀部,现在他已经可以做到很顺利地占
有那里,而并不会弄痛她了。

  尽管她的心恐惧得直发抖或许正是因为这恐惧她的心扉头一次彻底地向他敞
开了,尽管她对勒内的背叛感到懊恼,但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把自己完全彻
底地交给了斯蒂芬先生。这也是第一次,她用驯服的目光无限温柔地注视着斯蒂
芬先生苍白的燃烧的目光。这时,他突然开始用法文对她讲话,用了那个熟稔的
「你」字∶「我准备给你戴上口饺,O,因为我要鞭打你,直至到流血。你允许
我这样做吗?」

  「我是你的。」O说。

  她站在客厅的中间,她高高扬起的手臂被罗西的手镯锁在了一起,连在一条
锁链上,那锁链从天花板上先前挂枝形吊灯的铁环上垂下来,这姿势使她的乳房
向前挺起。斯蒂芬先生抚摸着她的乳房,吻了它们,然後又吻了她的嘴唇,一口
气连吻了十次(在此之前他从未吻过她)。

  然後他给她戴上口饺,口饺在她嘴里有一股湿帆布的味道,把她的舌头压向
喉咙。那口饺戴得极其靠後,使她的牙齿几乎咬不到它。他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
被铁链吊着,她的赤脚打了一个趔趄。

  「原谅我,O,」他喃喃地说。(他以前从没为任何事求过她的原谅)然後
他松开手,开始鞭打她。

  勒内一个人出席了那个本来邀请了他们两人的晚会,当他在午夜之後回到O
的住处时,发现她正躺在床上,浑身颤抖地裹在她的尼龙长睡袍里。是斯蒂芬先
生把她送回家的,他还亲自把她抱到床上,并且又一次吻了她。她把这一切都告
诉了勒内,她还对勒内说,她以後绝不会再违背斯蒂芬先生的意志。

  当她告诉他这一切时,她充分意识到,从这些话里,勒内会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挨打这件事对于她来说,不仅是必不可少的,甚至还是快乐的(这一点
正确无误,但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还有一件事她相当有把握,那就是,对于
勒内来说,她的被鞭打也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就连在想象中闪一下鞭打的她的念头,都会令他感到恐怖恐惧感之强
烈使他从来不能亲自下手做这件事但是观看她的挣扎和倾听她的哭喊对他来说却
是一种巨大的享受。

  有一次,当着他的面,斯蒂芬先生对她使用了那条马鞭。勒内亲手把O推向
桌子,并把她按在那上面,使她一动也不能动,她的裙子滑落下来,是他又把它
撩起来的。也许更加令他神往的是,当他不在她跟前时、当他出去散步或工作时,
O在皮鞭下扭动、呻吟和哭泣,不断祈求着他的怜悯却得不到它他深深意识到,
这些疼痛和羞辱是按照她所热爱的情人的仆人鞭打过她。在斯蒂芬先生那里,他
终于找到了他自己难以胜任的那个严厉的主人。

  这位在世界上他最崇拜的人会迷恋上她,愿意不辞辛苦地来驯服她,这只能
使勒内的热情变得更为高涨,对这一点O已经一览无馀。所有那些尝过她嘴唇滋
味的嘴唇、所有那些抓住过她的乳房和阴部的手、所有那些插进过她的身体的阳
具,全都为人提供了无可置疑的活生生的证据,证明她确实曾为他而卖身;同时
也证明,她拥有值得被出卖的本钱;也可以说,这一切将她神圣化了。

  但是所有这些证据在勒内眼中全都不能与斯蒂芬先生提供的证据相比。每次
勒内拥抱她之後,都要仔细地察看那些上帝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O清楚地知道,
如果说他几小时之前告发她是对她的背叛,那也只是为了在她身上添上一些新鲜
的更加残酷的印记。她还知道,尽管带来这些印记的原因最终会消失,但是斯蒂
芬先生是绝不会改变主意的,事情要远糟于此(但他的做法对她来说是正中下怀)。

  勒内面对着她那满布粗粗的紫色鞭痕的苗条身躯,注视了很长时间,脸上露
出印象极深并且完全被它征服的表情。那些鞭痕像许多绳索一样伸向双肩、脊背、
臀部、腹部和乳房,时而叠在一起,时而纵横交错,这里那里还有一丝丝血迹在
缓缓地渗出皮肤。

  「哦,我是多麽爱你,」他喃喃着。

  他用颤抖的双手脱去衣服,关了灯,在O的身旁躺下来。她在黑暗中呻吟着,
他和她做爱通霄达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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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节

  O身上的鞭痕几乎在一个月之後才完全消失。在皮肤破裂的地方留下了一条
条细小的白痕,就像那种陈旧的伤痕,无论何时何地她忘记了这些伤痕的来历,
勒内和斯蒂芬先生的态度就会通过它们来提醒她。

  勒内手里当然有O住处的钥匙,他还没想到过给斯蒂芬先生也配一把,这也
许是因为时至今日斯蒂芬先生还没有表示出想造访O的住宅的想法。但是,他那
个晚上送她回家这件事使勒内突然意识到,这个门只有他和O才能打开,斯蒂芬
先生也许会认为,这是勒内故意为他设置的一个障碍、一道屏障,或是一个限制。

  然而,如果他一方面把O交给他,另一方面,却没有同时给予他无论何时随
心所欲在O的家里出入自由的权利,那是很荒唐的。于是,他配了另一把钥匙交
给斯蒂芬先生,而且在斯蒂芬先生收下之後才告诉了O。她根本不能想象自己会
提出抗议,连作梦也不会的。

  而且她很快发现,当她等待着斯蒂芬先生的到来时,内心感到一种不可思议
的平静,她等待了很长时间,猜测着他会不会出人意料地午夜造访;还猜测他会
不会当勒内不在家时趁虚而入;猜测他会不会是一个人来;也猜测他究竟会不会
来,她没敢把这些想法告诉勒内。

  一天早晨,那个清扫妇正好没来,O比平时起得早些,在十点钟时,她已打
扮停当。正当她准备出门时,忽然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她飞快地跑到门边,嘴
里叫着勒内的名字(因为有好几次勒内的确曾以这种方式在这个时候到来,她根
本没有想到除了他还会有谁)。是斯蒂芬先生,他笑了,对她说∶「对呀,我们
为甚麽不叫上勒内呢?」

  但是勒内被办公室的一件公事约会拖住了,要到一个小时之後才能来。

  O的心狂跳着(她奇怪这是为甚麽),看着斯蒂芬先生把外衣挂好,他让她
坐在床上,用双手捧起她的脸,稍稍加力迫使她嘴唇微启,然後吻了她。她几乎
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他用手抓着她,她早就摔倒了。他抓住她,使她直
起了身子。

  她不明白,为甚麽自己的喉咙会被一种焦虑和